第74章 认同与共识
轨道轰炸进行到最后一个阶段。
控制室內，乔文，欧尔，赛特因三人並肩站立。
三人面前是星球上的各种画面。
欧尔本不会来，但巴萨勒求他过来看著点，担心当地人的麻烦被忽视。
因为巴萨勒见过太多满脑子宏大之事，却对眼前个体漠然无谓者。
“果然—”
赛特因盯著画面，贴近到几乎要钻进去的地步看著。
冰冷话语从他的牙缝里钻出：“异形都该死。”
画面上是各种被异形占领的地方。
有些痕跡可以分析出来很可怕的事：
异形在占领这个帝国世界后建立了屠宰厂，流水线上被加工的產物是人类，而负责加工的也是人类。
因为这个异形种族是个战爭劫掠型物种，不喜生產，所以强迫当地人类给他们干活，加工成为食品的人。
但这只是异形奴役留下的痕跡中最普通的。
还有因为这个异形崇拜混沌和感官刺激，所以各种折磨当地人，比如把人做成活体乐器，用折磨手段实际人发出悲惨声音。
“这种异形该被灭绝。”
赛特因盯著画面。
“不只是轨道轰炸它们该被从现实宇宙里根除，连它们留下过基因和生活痕跡的地方都一併湮灭。”
“绝其种类。”
“使其变成一个资料库角落里毫不起眼的曾有过的东西。”
乔文也这么觉得。
他已经让噬星虫群舰队赶来，顺著异形留下的痕跡一路吃过去。
“你同情这里的人？”欧尔突然问，“你为什么同情他们？”
赛特因疑惑的看向欧尔，仿佛在问：怎么我不该同情这里的人？
接著赛特因见欧尔对联邦有了解的样子，以为欧尔可能是一个比联邦更追求文明的势力的人，
所以有著物种平等观念。
而赛特因接受过的教育里也有驳斥物种平等观念的理论。
那就是人类物种在进入太空时代后，遇到过的所有物种里不到百分之一可以沟通交流，连生命形態都不一致，怎么可能在意识形態上一致？因此互相杀便成为相处法则。
欧尔在赛特因开口之前说：“你是联邦人，你身上的基因都跟帝国人不一样，你怎么就同情他们呢？”
赛特因文想到基因学领域的事情。
的確，联邦人跟帝国人基因不一样。
联邦人的主体基因来自於古代人类联邦统治下的一个边境星系。
当时基因改造技术特別先进和泛滥，人们的基因被改造到足以凭藉肉身征服异星的地步。
据歷史记载，那时的人类甚至能在太空中通过休眠来存活。
但那样的肉身导致物质需求暴涨，使用的药物，吃的食物，都需要难以想像的生產力去製造。
所以在失去那种物质基础后，人类的基因开始主动退化，直至適应环境。
联邦人也研究过帝国人的基因，最终发现帝国人和自己一样，祖先被改造到和远古人类完全不同的地步，且彼此之间相似度不高。
“在人类进入太空时代后，血缘认同便被文化认同取代，我们虽然基因不同，但都是人类。”
赛特因回答。
“你跟帝国人的文化有哪个地方是一样的？”欧尔追问。
赛特因一愣。
“真正的答案是外形。”欧尔说，“你肉眼看不到基因构成，你只能看到外形，所以你会因为他们与你的外形相同而產生共情，並且同情他们的遭遇，如果他们是一群异形你就不会这么同情他们了。”
赛特因不得不承认確实是这么回事。
但他不认为这有问题。
而欧尔也不认为这有问题，他认为这样才是正確的。
“联邦凝聚共识的认同，建立在步入太空时代的主要国家融合在一起的文化和传统上。”
“但在人类联邦之外，无论是什么时代，那些鬆散的势力他们凝聚共识的方式不是文化传统，
是外形和颅骨。”
“基因会被改造，不改造就无法生存和適应环境，诞生在地球的人类连消化诞生在异星的植物都做不到。”
“但人类物种的形体和颅骨不会被轻易改变，或许是因为亚空间中有关人类物种的概念的影响，涉及改变形体的基因技术研发困难，並且在仍然认为自己是人类的个体身上是无法施用的。”
“结论就是人类的外形具有神圣性。”
乔文在旁边听著欧尔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
帝皇和原体之母尔达也是认为人类形体具有神圣性，
帝皇製造的原体无论多么强大，颅骨都绝对是人类的颅骨，形体也是放大的人形。
帝国判定人类和异形的標准直接就是检测颅骨，有些人类分支物种颅骨和正常人不同，但如果有稳定的遗传基因，倒也能被评定为亚人，受到帝国保护。
“所以古代的联邦才会竖立一个標准：任何改造技术不得改变人类形体，任何改变形体的人类都將被视为异形。”
“这是具有前瞻性的，正如你和帝国人完全不同，但你就是会同情他们，怜悯他们，並为他们遭受异形奴役的痛苦感同身受，进而產生为他们报復异形的想法。”
欧尔接著说。
赛特因思考一阵，点头认可，
“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联邦人保持人类形体的重要性，千万別改了。”欧尔说罢灌上一口酒，转身离开控制室。
而听欧尔说这么一通的乔文也產生一些认同想法。
事实证明，凭颅骨形体判断是否为纯洁人类，不是小亚细亚原始人灵能癲佬改进的太空版人种学，这套道理是被沿用的。
否则人类就凝聚不起共识。
当科技急速发展，人类向太空殖民，为了適应当地环境而进行基因改造的人类如果不转为“形体认同”，那又有什么能让两个来自不同星球，且基因为適应当地环境而改造到完全不同的人们，
產生“我们都是人类”的共识呢。
形成共识恰恰是智人能发展到太空时代的原因，有了它个体才能团结起来。
如果智人到了太空时代连凝聚共识的能力都失去，那简直就是退化到古猿的地步了。
赛特因和乔文想的一样。
他看向乔文，提及联邦一个下属星系：“克罗玛人就虚无到连凝聚共识这种能力都解构，他们压根不认为自己是联邦的一份子，所以他们在兄弟会入侵时拒绝执行攻击命令。形体认同他们都没有。”
“虚无和解构本身並没有问题。克罗玛人的问题是他们应该走向『超人”，『
“超我”，而不是走向一条想让人类连凝聚共识能力都失去的退化道路。”乔文说出自己的看法。
乔文不觉得人类进入太空时代后还在距离尼采很近但又远的地方兜圈子。
更可能是大多数人只要有个共识就行，不管是什么共识。
归根结底，是社会动物总要有能一块干点什么的想法，“大家什么都別干了”，也属於“一块干点什么”。
两个太阳月后。
当亥伯龙进入巴达布边缘后。
一艘引导船在亥伯龙必经之路上等待著，並回归亥伯龙號。
引导船带来了信息，以及一份脑部植入体升级mod。
乔文躺在控制室的椅子上，接受一台医疗仪器的开颅安装手术，並听取科娜读出探索会发来的信息。
“光晕群星中的亚空间裂隙正在扩大，其中距离联邦最近的裂隙將会在两个太阳月后扩大到联邦境內。如果裂隙扩大情况继续下去，联邦將在一个太阳月后迁移受影响星系的居民。”
“联邦已经迁移了意志检测中有易受裂隙影响特点的人。”
科娜说出的第一个讯息就让乔文眉头紧皱。
亚空间裂隙的扩大意味著更多的灵能觉醒事件，会產生更多的灵能者，很多心灵敏感的人会疯狂。
如果裂隙真扩大到联邦境內，那就意味著一个星系会被吞没，慢慢的更多星系会被吞没。
“黑石和黑石信息已经收到。探索会將会和联邦科学部一起联合研究，必要情况下会使用因果装置直接取得研究成果。”
“另外，此前进行的项目，现实量化，已经完成。植入体升级mod已经装载进引导船。”
乔文正在进行的安装手术就是安装这mod。
说话功夫已经安装完毕。
乔文闭上眼晴，像操控噬星虫群那样感受植入体的存在。
托勒密到底是个天才，他创造的脑部植入体容易扩展，且模块化，並且还有一套自动优化程序。
乔文很轻易的就进入操控全能引擎的界面。
被托勒密发明的优化程序改进后，也是和操控噬星虫群的游戏界面差不多，並且很精简。
【现有造物引擎数量：1000台。】
【已生成现实结构：6。】
【当前进度：每太阳月加1。】
当乔文產生使用全能引擎的想法时，他能够感知到每一种想法会消耗的现实结构。
比如瀏览信息，接受现实宇宙的沟通，是每进行总计一个太阳日便消耗0.1，而直接摧毁一个星系则需要100。
这些数据当然是模糊化和儘可能简化了的。
其背后是一套现实宇宙之中现实结构，现实膜，惟幕，等各种现实构成部分涉及到的极为复杂的数据。
“探索会难道没有把造物引擎部署在裂隙边缘吗？”科娜撤销面前的信息文件，“如果放了的话·—..”
『探索会太空站就在裂隙跟前，造物引擎直接放在里面，如果不是有造物引擎抽取现实结构在前面顶著，裂隙早扩大到联邦里了。”
说话同时，乔文盘算著如果黑石技术能被运用，那就优先在联邦附近使用。
哪怕探索会在使用黑石方面是拔苗助长，黑石反倒可能扩大裂隙，那先进行小范围实验，总比眼看著裂隙扩大到联邦境內好得多。
“哦—
科娜觉得自己有些时候问还不如不问，空使乔文浪费口舌。
“进入巴达布星区后先去巴达布主星。”乔文下令，“另外把仓库分割出一个区域，我要去研究暗言。”
提起暗言，科娜想起之前那些维度生物说过的事。
关於使用暗言可能会让高维生物入侵“你还记得之前那些维度生物说—”
“我记得，但是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乔文回应的很篤定，语气也很平和。与科娜单独相处时，他总是会更显温柔一点相对而言。
然而科娜听了之后却肩膀低垂，小声嘟一句：“我又不是不相信您心里有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