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懺悔阶梯
楼梯是旋转的。
当杰克踏上去的第一秒,就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存在摄住了魂魄。
仿佛有人在极遥远处凝视著自己,用宏大且虔诚的目光。
杰克有些恍惚,眼前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受洗时的模样。
一个小婴儿躺在母亲的怀抱中,被牧师用圣水轻点额头,周围的亲属们发出欢快的掌声,似乎在庆祝这个新生儿的降临。
接著时间向前。
小婴儿慢慢学会了爬行和走路,在一堆堆玩具中快乐的扑腾,直到他叫出第一声父亲和母亲。
父母的表情是如此兴奋,甚至比听到他们最爱的球队获胜还要兴奋百倍。
孩子一天天长大,他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直到六岁那年。
母亲因病死在了床上,而父亲的身板也从原本的意气风发变得僂起来。
连带看整个家也从天堂坠入地狱。
那是杰克最不愿意回想的过往,却在此刻出现在眼前。
酗酒、吵架、对立、惩罚等等不一而足,当这些家庭生活中的琐事从脑海中浮现时,杰克感觉自己仿佛经歷了一场精神折磨。
但夹杂在这些片段中的,却並非只有痛苦。
事实上,当他因胡乱攀爬摔骨折的时候,是父亲每天在床边照顾他。
当他因为偷拿超市东西被警察抓捕的时候,是父亲帮他赔偿,並且这个男人一改酗酒的过状態,穿得西装笔挺去警察局接他,同时嘴里没有一句责怪。
哪怕衣服没有遮盖住他的啤酒肚,但在杰克眼中,那一刻他特別师,特別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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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点点滴滴,他本该记得的。
只是长大后,由於叛逆,他对这些记忆选择性的忘记。
不知从何开始,他开始认为父亲只是一个酗酒的老头罢了,他不潮,没有自己的態度,每天只知道喝酒抽菸,抱著自己母亲的画像睡觉,就像是流浪汉。
但这一瞬间,他却好似明白了父亲。
杰克眨眨眼,感觉视线里一片模糊,似乎有一个男人的背影。
他用手指用力擦去泪珠,这才看清眼前的背影,原来是塔文·怀特。
“还没到吗?”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台阶,结果却发现自己竟然才走了一个楼层。
“什么?”
杰克十分异,但感觉自己整个人由內向外的放鬆,內心的戾气都减少了不少。
再看塔文·怀特,这个黑人满脸是汗,脚步十分沉重,每一步都发出响声,好似他正在与台阶殊死搏斗。
实际上,在塔文·怀特的视角中。
这段楼梯,他已经循环往復的走了几百回了。
“呼。”
黑暗中,塔文·怀特转头看向后方,空无一人。
再看看前面,没有狱警。
他又看了看楼梯扶手外的景色,四周被朦朦朧朧的黑色大雾所笼罩,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触碰。
“法克!谢特!damn!”
男人重重的骂了几句,然后蹲在楼梯上,打算休息一会。
可是他后方的黑雾宛如活物,吞噬著一层层台阶,眼看著就要逼近他。
而他的大脑不断响起警报,告诫他远离黑雾。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塔文·怀特不明白自己本来是去禁闭室的,怎么突然就被困在原地了,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关键是后面还有黑色雾气在追,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正常的世界。
“等我出去以后,我要把这帮狗娘养的都杀了!”塔文·怀特怒骂一句,然后气喘吁吁的继续爬楼。
“噹噹当!”
鞋子与台阶发出碰撞声,在绵延不绝的声响中,塔文·怀特又走了五层。
“呼。”男人双手扶住膝盖,满脸疲惫。
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却发现原本一成不变的楼梯景象有了变化。
一排尸体突然间整整齐齐的吊在他的面前,嚇了他一跳。
“妈的法克!”
塔文·怀特向后退了一步,后又镇定下来。
“用这种小把戏?嗯哼,鬼屋?”他冷笑著站直身体,向前走去。
尸体都是被吊在上层的栏杆上的,所以在他走动时隨风摆盪。
塔文·怀特本来不甚在意,但是当他看到尸体的样貌后,却微微一愣。
“尤德·维克?”
他认得户体的名字,因为那是他亲手干掉的帮派成员,就在他17岁的生日当天。
也正是因为干掉了他,塔文·怀特才被老大赏识,进入了黑色游击家族。
继续往前看。
“伊格纳茨·亚尔维斯。”
这是他第一次执行贩毒任务时干掉的敌对帮派成员,这傢伙枪法很好,为了干掉他,塔文费了不少心思。
“弗雷亚·迪亚斯。”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却因为私下里嘴巴不牢,而被他亲手处决。
也因为这一点,他被帮派老大彻底信任,並把黑色游击家族交给了他。
回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塔文·怀特自言自语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嚇到我吗?天真!”
他再次坚定决心,继续向前。
很快隨著楼梯的层数增高,这些尸体消失了,只不过当男人继续走了三层后,忽然看到楼梯上多掛了几样东西。
一个车钥匙、一个小熊玩偶,一个手机。
塔文·怀特看到这三样东西后,先是发楞,隨后皱起眉头,四下扫视。
“你们到底是谁!”
“你们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我到底在哪里!”
“法克魷!回答我!”
他的喊声迴荡在空气中,除了让黑色雾气翻滚的更加剧烈以外,没有带来任何结果。
男人双手叉腰,嘴里忽然发出一阵冷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他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痛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塔文·怀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疯了似的快步爬楼梯。
“噹噹当!”
他用尽全身力气不断向前,一口气爬了七层楼梯。
这下他终於没了体力,他坐在台阶上,气喘吁吁向上抬头。
下一秒,被吊在半空的三样东西再次映入眼帘。
“妈的。”
塔文·怀特无力的骂了一句,然后陷入沉默。
他不怕尸体,不怕鬼魂,也不怕孤独,但当他见到这三样东西后,他还是忍不住抿抿嘴。
“该死的楼梯。”
塔文·怀特放弃了反抗的念头,坐在台阶上,任由回忆袭来。
第一件事是关於尤德·维克。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对自己干掉的一个无名小卒记得如此清晰,就连他的姓氏都不曾忘记。
而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尤德作为邻居曾经救过他。
小时候塔文的家里发生过火灾,是尤德衝进去把他抱出来的。
那时候的尤德才刚刚加入黑帮。
后来塔文长大后,加入了尤德的敌对帮派,黑色游击家族,两人因此对立。
塔文当时为了更快的获得老大的赏识,在得知尤德给帮派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后,孤身一人找到尤德,利用他的软弱,一枪崩了他。
这件事情塔文·怀特一直记得很清楚,就连对方死前不敢置信的表情他都记得。
不过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既然身为黑帮分子,就应该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不是被逮捕就是被枪杀。
他没做错任何事情,只是像其他人一样干了件黑帮常做的事情罢了。
不过当他看到第二个玩偶的时候,眼角却套拉了下去。
他记得很清楚,这个小熊玩偶的所有者是个很的小男孩,他是因为家里缺钱才进入黑帮的。
而他加入帮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帮助塔文·怀特去贩毒。
结果没想到当天他碰上了杀手伊格纳茨·亚尔维斯,这傢伙差点干掉他。
为了活命,也为了立功,塔文毫无廉耻的利用了这个小男孩,將他率先推了出去,吸弓伊格纳茨的注意力。
接著在小男孩被一枪毙命的时候,他开枪干掉了那傢伙。
这件事情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
他主持了小男孩的葬礼,並给他家里送了一千美元。
没错,一条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
在美利坚的街头上这样死去的孩子还有很多,塔文·怀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只是合理利用小男孩达成了自己的自的而已。
想到这,他看向第三件物品。
手机。
不是他的手机,是他好朋友弗雷亚·迪亚斯的手机。
实际上弗雷亚·迪亚斯没有向外泄密,是他用好朋友的手机帮他泄了密。
至於为什么塔文·怀特要这么做?
他当时正处於与其他人竞爭的关键时刻,但是他的贩毒网络却频频被警察抓捕,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他知道该怎么打消老大的怀疑。
所以他利用了自己的朋友,趁著他喝多后,用他的手机给他的情人发了一条模稜两可的简讯。
就这样,他带看简讯和朋友的户体找到了老大,並跪在地上祈求对方的原谅。
老大见到了他的手腕,认可了他的狠辣,这才將黑色游击家族交给他。
如果要说他后悔吗?
他当然后悔。
但黑帮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
他不这么做,就会被其他人钻空子站上高处,然后等待他的就是莫名的枪杀。
为了活命,他只能站在最高处。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一切蒸蒸日上之际,自己因为枪击被警察逮捕了。
真可笑。
一个黑帮老大用得著亲自去枪击某个傻缺吗?
而且事后不做任何处理,任由警察逮捕?
塔文·怀特眼神阴沉,他早已经想明白了,他是被人做局送进来的。
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某些人不需要他了,拿他当成了踏板。
男人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如果我能出去的话,我会把他的头踩在地上。”他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但紧跟著表情变得疲惫起来。
他现在连这片黑暗的空间都出不去,又何谈报復。
休息片刻的男人重新起身,继续向上走去。
走著走著,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里一片混沌。
周围仿佛有祷告的声音的响起,那声音似在告诫他要懂得懺悔,要为那些枉死的人感到愧疚。
塔文·怀特眼神中的凶厉渐渐被祷告声所抹平,整个人越来越安静,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坚定的虔诚者。
“我们到了。”
狱警的声音打破了塔文·怀特的沉思。
男人眨眨眼,感觉眼前的阳光莫名的刺眼。
“发生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思索几秒,回头看向楼梯。
从上面看,这楼梯似乎並不高。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上楼的过程就像是一辈子一样漫长。
塔文·怀特皱起眉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
好在狱警的声音提醒了他。
“你住进2號禁闭室,杰克,你在4號禁闭室。”
两个人在狱警的眼皮下,走入禁闭室。
接著,沉重的带有铁锈味的铁门缓缓关闭,將两个人囚禁在其中。
杰克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封闭的空间。
说实话,当门关上,空气与阳光全都被隔绝的那一刻,他差点尿了裤子。
他坐在墙壁旁,嗅著空气中淡淡的屎臭味,满脸写著抗拒和不安。
“我要在这里待一整天吗?”
如果这里有光的话,杰克觉得还能接受。
他没想到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他摸著比冰还冷的墙壁,感觉整个人都在发颤。
“噹噹当!”
“有人吗!”
他敲响墙壁,想要找个人说说话,可惜声音迴荡在密闭空间內,完全没有任何回应“我连时间都看不到吗?”
杰克这下承认自己小了禁闭室,他不知道马克和摩尔能不能顺利熬过去。
但他觉得如果让自己真的在里面待三天,自己一定会疯掉的。
杰克无聊的开始数羊。
数羊完毕开始手指。
手指结束开始唱歌。
实在唱不动了,他就闭上眼晴睡觉。
他从未感觉时间的尺度如此漫长,他感觉自己快要因为看不到时间疯掉了。
但不管他在禁闭室里如何嘶吼豪叫,都不会有人给他回应。
狱警们坐在禁闭室外的看守室內,一边赌囚犯们第二天的状態,一边为新的入住囚犯做准备。
在他们所感知的尺度下,时间一晃而过。
第二天。
禁闭室门前。
当杰克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后,宛如见到了上帝一般兴奋。
“太好了!”
他瞪著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著狱警举起手发誓:“我再也不做坏事了!长官!求求你別关我了!”
狱警惊讶的看了看男孩,没想到只是关了一天就有如此大的效果。
要知道塔文·怀特那傢伙才刚刚度过了关押期的三分之一呢。
可若是他知道杰克的感受,估计就不会有任何惊讶了。
因为在杰克的体感中,他已经在禁闭室里待了一周。
无比难熬,无比折磨,甚至让他快要发疯的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