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桐是知道陆燃去了浙江那边的。
昨天发消息问他情况，得到的回覆都透著股敷衍劲儿，字句间像是隔著层薄雾，看不真切。
女人的直觉总像根细针，轻轻刺著她的神经，陆燃一定有事瞒著自己。
“你那边是不是不顺利？”
电话刚接通，李依桐的声音便带著不容迴避的直接。
听筒那头沉默了许久，久到李依桐几乎要以为信號断了。
陆燃才缓缓开口，语气里没了往日的轻快：“有个公司想跟我签约，说签了约，能安排我进前几名……”
听到这话，李依桐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不是雀跃，反倒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警觉起来。
“千万別签！那些合同里猫腻多著呢，全是漏洞，你一签就等於被直接绑死了，那可是你最该拼的年纪！”
“我知道，我跟那边说了，给我几天时间考虑……”陆燃的声音软了些。
听著这位便宜小姨急乎乎的叮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考虑个屁！陆燃，你要是实在没辙，就来我这儿！”
李依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股不容置疑的篤定。
“我刚签约了新公司，这边正缺男演员呢。你过来从配角慢慢做起，以你的样貌，將来肯定能火。就算混不到顶流，只是个二流演员，往后也不愁吃喝。”
这话在她心里盘桓了许久。
自从知道陆燃要参加《好声音》，李依桐就总觉得这档节目水深难测，早有过这样的打算。
之所以压著没说，是打心眼儿里不想让陆燃沾染上娱乐圈那些能把人磨出稜角、染上色的糟心事。
可现在，她实在顾不上这些了。
因为总比眼睁睁看著他签下那份近乎卖身契的合同要强啊！
听著她比自己还急上三分的语气，陆燃忽然生出个念头。
真羡慕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能有这样掏心掏肺惦记著他的小姨。
但陆燃攥了攥手机，心里清楚，脑袋里那些尚未面世的旋律与歌词。
才是能让他在歌手路上走得更稳、更远的底气。
连忙放软了声音安抚：“小姨，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签约的。这一轮舞台结束，就算被淘汰了，我也直接发歌，就这么一步一步来，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屁！”
李依桐根本不信他这套说辞，被搅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凶了一句。
“你当初要是不离开韩国那家公司多好？现在都能直接出道了！”
“就让我试试吧，好不好？小姨……”
陆燃的声音更低了，尾音里竟不自觉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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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般坚持，李依桐一时语塞。
刚想再说点什么，身边的助理已经低声提醒：“依桐姐，该上场了。”
李依桐对著电话匆匆嘱咐：“你只要不签约，做什么都隨你！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也不听我的话了！”
说完，带著几分气性直接按了掛断键，起身接过助理递来的小风扇。
脚步匆匆地朝著片场走去，风里还卷著她没散的焦虑。
掛了电话，李依桐这一整天的拍摄都像隔著层毛玻璃，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態。
镜头里的眼神总是飘的，台词念得磕磕绊绊，导演喊“卡”的声音此起彼伏。
心里头像压著块石头，全是陆燃的事，烦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场戏一直拖拖拉拉到將近晚上，才算勉强收工。
“不好意思，杨导！”
李依桐快步走到导演面前，微微鞠躬，语气里满是歉意，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
杨文军伸手按了按眼镜框，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说道：“下次注意一点吧，状態不对就先调整调整。”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今天实在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
李依桐连忙欠了欠身，连声应著，脸上发烫。
说完，她也顾不上多耽搁，拎著裙摆就往自己的房车走。
化妆师早已等在车里，正拿著卸妆，准备给她卸头上繁复的妆发。
“今天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徐以若端著杯温水递过来，语气里带著关切。
她一整天都在片场盯著，李依桐的状態实在反常。
李依桐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才稍微定了定神。
她抬眼看向镜子里映出的自家经纪人，也是如今的老板。
前不久徐以若刚成立了眾星时代，她二话不说就把全约签了过来，这份信任，比什么都重。
“徐姐，咱们公司还缺不缺艺人？”李依桐没接她的话，捧著水杯，忽然拋出个问题。
徐以若闻言，挑了挑眉，眼睛里立刻透出几分好奇。
笑著反问：“怎么？你要给我介绍新人？是你哪个朋友想转行？”
李依桐重重一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麻利地掏出手机。
在相册里翻了没几下，就找出一张照片，递到徐以若面前：“你看看……”
徐以若低头看向照片，起初还带著几分隨意的笑意。
可目光落在照片里的男孩脸上时，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嘴角的弧度瞬间收了回去，神情变得无比认真。
她乾脆把李依桐的手机接了过来，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著放大照片。
仔仔细细地端详著男孩的眉眼、轮廓，连下頜线都没放过。
看了好一会儿，徐以若才抬眼看向李依桐，语气里带著郑重的询问。
“確定没p图吧？这长相上镜效果怎么样？多大年纪了？”
“绝对没p过！而且他本人比照片上镜多了！”
李依桐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一股脑儿说了好大一串。
“今年刚满18，在韩国sm公司做了四年练习生，唱歌特別厉害，跳舞也很拿手呢，实力绝对过硬！”
“四年练习生？”徐以若捏著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然后又追问：“那他现在没签公司？还有，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听著不像普通朋友啊。”
李依桐看著自家经纪人刚才那副被惊到的模样，心里头莫名生出点小自豪。
微微扬了扬下巴，带著点小得意：“他是我姐姐的儿子，我是他小姨！”
“啊？？？”徐以若手里的手机差点没拿稳，眼睛都瞪圆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跟李依桐认识这么久，竟从没听过她还有这么个宝贝外甥！
李依桐在这边为他筹谋的这一切，陆燃此刻浑然不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陆燃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
他打开衣柜，挑了套最简洁的黑白配t恤牛仔裤。
戴上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
检查了一下背包里的u盘，里面存著他精心准备的伴奏，確认无误后，便推门而出。
今天是《好声音》第一轮正式录製的日子，节目组昨天就发来了集合时间和地点。
如今，留在酒店的选手已经不到100人。
这几天，节目组陆续进行了几轮面试，大浪淘沙般只留下这么些人。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人里，十有八九都是交了门路钱的，靠著各种关係才留下来。
100个人显然不可能一天录完，这一期大概只会有15位选手登台。
酒店门口停著辆印著节目logo的中巴车，车身上贴著“《好声音》选手的提示牌。
陆燃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
车里已经坐满了人，选手们大多穿著精心挑选的衣服。
脸上带著或紧张或兴奋的神情。
看到陆燃上车，眾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有探究，有警惕，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
陆燃对这些目光浑然不觉，或者说懒得理会。
他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上，里面正放著一首节奏感极强的老歌。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背包往腿上一放，侧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今天是第六天，明天，就是吴同说的签约截止日了。
这几天，吴同那边没再打一个电话、发一条消息，这种沉默，比日日催促更让人窒息。
陆燃心里清楚，对方是在等，等他在录製压力下乱了阵脚，主动低头。
换作一般人，恐怕早就扛不住这份煎熬了。
轻轻敲著膝盖，陆燃耳机里的歌声隔绝了车內的嘈杂。
他闭了闭眼，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查的弧度，想让他签那份卖身契？去tm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