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闪烁，空间法术的波动震盪，路易感受到一股巨力將他包裹，他的双腿慢慢离开地面。
下个瞬间，天旋地转。
剧烈的失重感之后，视线重新有了焦点。
阴冷压抑的地牢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神圣的厅堂。
十六道灰白石肋在半空交匯成尖锐的顶点，铅条拼接的彩绘玻璃將阳光碾碎成血红色光斑，这里是……
传送玉的锚定点，圣灵教教堂的中殿。
“欢迎回来，冒险者们。”
一位神父走到面前，和蔼的看著路易和欧泊：“你们受伤了吗？需要医疗吗？”
“不需要。”
“圣灵保佑著你们。”
神父没有多打扰，行了个礼，重新回到长椅上坐著，路易和欧泊朝教堂外走去。
“嗯——”
欧泊像睡醒的猫一样伸展身体，带著疲倦嘆息，抬眼看向路易。
却什么都没说。
心中泛起一些悵然，是时候说再见了啊。
圣灵教教堂门前。
他们默契的停下脚步，路易说道：“多谢你了，欧泊。如果没遇到你，我不知道我怎么回到地面。”
“言过其实！你的身手很强，自保没有问题。”
这个確实。
因为“记忆復甦”，路易现在掌握著三种超凡流派，帝剑术还有30级。这个水平，在奥兰瑟尔也不算太弱。
欧泊迟疑了一下，还是发出邀请：“我得到情报，『百足夫人』的法杖可能在这间地牢的第六层中，我打算去找一找。前辈，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
不是哥们……
第六层啊？
这座地牢的攻略进度才第三层，再往下一团迷雾，不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
他疯狂摇手，说道：“我打算去奥兰瑟尔。”
检测到关键词，欧泊立马问道：“去上学？”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啊？”欧泊嘀咕著，又问，“需要推荐么？我认识一些人。”
“你有人脉？”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首席！”
欧泊左右一看，教堂门前的坛中做了绿化，栽种著矮灌木和蓝白色的小。她扯下一片灌木叶，手上魔力激发——
灌木叶快速结晶，顷刻间变成一片绿玉。
一个鲜红法印，烙印在玉质化的叶片上。
欧泊將叶片交给路易，说道：“把这片叶子交给奥兰瑟尔『图鐸咖啡店』的店长，他知道这是我的手笔，会照顾你的。”
“图鐸咖啡店？”
路易接过，问道。
“打听一下就知道在哪。事先说明，你最好不要在那里说『路易学长』的坏话，那个咖啡店……是像我这样的，路易学长追隨者的总部，店主是曾经教导过学长的剑术高手，前教授维克托。”
……谁？
维克托教授么？
路易眼前浮现出一个眉目深邃毛髮浓密的男人，八十年代西部电影中的美国牛仔形象。
维克托·钢刃。
路易一世的师长。
“多谢了。”
路易將信物收好，又看向欧泊：“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算了吧，我好睏，已经二十个小时没睡觉了。”
欧泊眯著眼，看了看正午的日头。
她往前走去，挥了挥手：“我会在新学年入学典礼开始之前，回到奥兰瑟尔。那时候再见吧，前辈！”
路易目送欧泊离开，没有更多表示。
穿越到现在还没有一天，谜团却是一个接著一个，应接不暇。
在地牢中，遇见的那个女学生的言语，犹在耳边。
路易原地佇立，想道：“嘉德莉婭，现在是奥兰瑟尔剑学院的教授？而且，她宣称『帝剑术』是她的技艺？”
“非但如此……”
“她甚至在奥兰瑟尔传授帝剑术，我看到的那道剑痕，是那个普雷塔斩出来的？”
这个，真的不能轻易接受啊。
嘉德莉婭宣称帝剑术是她的，已经让路易十分反感，將帝剑术教导传授，又是什么操作？
帝剑术是上限“99级”的顶级超凡流派，系统认证。
放眼整个奥哈姆星，纵观上下三千年，也足以排进百强之列。
倒不是说路易敝帚自珍，教，都可以教，但得认清谁是祖师爷吧？
夭寿了，我成替身了，被小仙女吃绝户。
过去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故人旧事改头换面，竟演变成如此模样！
时近正午，教堂门前的广场上没有多少人。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喷泉前空无一人，路易走到喷泉边，清澈的池水映照著他的面目。
游戏没有“捏人”环节，系统读取摄像头信息，自动创建一个十分甚至九分像玩家本人的模型。
玩家的角色死亡重生之后，也不会更换建模，从路易一世到路易七世都是一个样。
此刻路易的脸，也仍然是他自己的脸。
但……
这就很奇怪了啊。
“欧泊对『我』有狂热的崇拜之情，就算我没和她见过，她也不该对我的长相陌生。但她现在却不认识我，我的信息，被抹除了么？”
很简单的道理。
嘉德莉婭想要高枕无忧的当她的“帝剑术创始者”，首先要做的，就是“杀死路易”。
將文字抹黑，將画像剪碎，將路易存在过的证据销毁，从肉体到灵魂彻底消灭，连记忆都不能留下。
路易心中很难有侥倖，他觉得淒凉。
如此范围的“记忆篡改”，必定有超凡力量的介入。
好比圣灵教的“遗忘咒”。
受术者的某些记忆会被屏蔽，唯有找到並击碎封印核心，才能想起一切。
路易抬头望向青翠的天穹，视点落在白云后面：“我现在，还能从正门走进奥兰瑟尔吗？再一次和嘉德莉婭见面，她又该……作何反应？”
不论如何，奥兰瑟尔一定要去。
校长室那面龙晶镜子显然有问题，去照一照，路易的双腿才能落地，他才能安心或者……
死心。
路易摒除杂念，迈开脚步。
……
……
乔克叔叔旅馆，经济型连锁酒店，异世界如家宾馆。
这个旅馆，其实配不上欧泊的战斗力，但欧泊不是一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她从浴室出来，手上魔力燃烧，一丝一缕的烘乾如瀑的黑髮。
她坐在梳妆檯前，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在想路易。
並非少女怀春，只是觉得有趣。
“前辈……和学长同名。维克托教授说过，学长黑髮黑眼、个头很高，前辈完全符合特徵呢。”
难道前辈就是学长，学长就是前辈？！
但这不可能。
学长早已死亡，这点毋庸置疑。
从嘉德莉婭高调回到奥兰瑟尔担当教授的那一天起，任何记录有“路易”二字的纸张坍缩、画像失色，变作雪白的灰。
所有和学长產生过联繫，不论是亲近学长还是敌视学长的人一时呆滯，猛然惊觉自己丟失了一段记忆，不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而帝剑术……
也变成嘉德莉婭的绝技，奥兰瑟尔董事会动用资源大肆宣传，將她捧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王”。
真是荒谬。
欧泊认为，她需要做点什么。
帝剑术太过强大，传说中的“神明的技艺”，恐怕也就是这样了。窃走帝剑术的嘉德莉婭，无异於盗走了神的真名。
必须拆穿她的谎言。
一想到千百年后的人传颂的，是一个卑劣窃贼的名字，欧泊身上就像有蚂蚁在爬，难受至极。
梳妆檯上，斜斜摆放著一封回函，函上的火漆已被切开。
欧泊拿起回函、取出信纸，再一次阅读其上文字：
【致八十七届奥兰瑟尔首席，欧泊学妹：】
【你的函件我已收到，我同意以『八十二届首席』的身份，与你进行一场公开比武。奥兰瑟尔董事会已为我等择定比武的时间与地点，我们將在九十二届新生入学典礼之后，於先贤广场展开对决，死生不论。如有异议，请向董事会发函协调。】
体字绚烂华美，但写信人用的不是墨汁，而是鲜红的血，平添几分肃杀。
欧泊看向函件落款：
【“帝剑王”，嘉德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