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路易的问题，维克托恍惚了一下。
回忆涌来，他还记得那一天，五年之前，观星节当日，嘉德莉婭回校的半个月后。
【奥兰瑟尔董事会全票通过，嘉德莉婭·邪眼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学院教授。】
维克托来到办公室，订购的报纸一如既往的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他看著头版头条上的粗体文字，微微一怔。
嘉德莉婭当上教授了？
这不应该！
想当奥兰瑟尔的教授，除了真才实学，还要有知名度。
不说別人，就说维克托。
维克托现在是不行了，早些年，他接受董事会委派，带队深入“冥歌海渊”深层，不幸受到邪能侵蚀，实力一落千丈。
可他当上教授的时候，是奥哈姆星上有名的剑术大家，一手“雷霆剑术”独领风骚，號称“雷迅卿”。
嘉德莉婭，不能说弱吧。
毕竟八十二届首席，但教授之职，对她而言还是太沉重了。
维克托按捺性子，阅读报导正文。
这一下子，真把他干懵逼了。
【嘉德莉婭教授独创的『帝剑术』折服所有人，这套超凡剑术刚猛无儔、精妙绝伦，剑学院院长阿道夫衷心感嘆：此世第一剑。】
【董事会成员一致认为，嘉德莉婭教授和她的帝剑术，將带领奥兰瑟尔，抵达前所未有的高峰。】
字都认识。
组合在一起看不懂了。
“教授！太好了！”
错愕茫然间，他的助教走进办公室，喜气洋洋的道贺：“嘉德莉婭小姐也当上教授了！您怎么连我都瞒著？她的帝剑术，您也参与指导开发了吧！”
维克托看著他的助教，只是感到困惑。
他將报纸放下：“你在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帝剑术，是路易的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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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助教一脸茫然，露出清澈而愚蠢的笑容：“路易？教授，谁是路易？”
维克托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
描述一个对方认识的人，也是一件复杂的事，他只能说道：“什么谁是路易，他在剑学院上了五年学，不认识了？黑头髮，大高个，嘉德莉婭的好朋友！”
助手深深皱眉，像是第一次认识维克托那样，狐疑的注视著他。
片刻之后，他问道：“教授，您……还好吗？”
维克托觉得荒谬。
这个人在装傻，觉得自己很幽默是吗？
他沉默的拉开抽屉。
奥哈姆星上已经出现镁光照相机，有专门的照相馆。维克托十分重视路易，毕业那天，专门拉著他去拍了张合影。
他拿出一张照片，正要递给助教，却突然停下一切动作，顿感毛骨悚然！
分明是半个月前拍摄、前两天才取回来的照片，上面的画面却已模糊。
即便仔细观察，也只能勉强认出西装革履、满面笑容的维克托，而维克托搂著的那人，已是一团马赛克，模糊的像是暴雪中晦暗的灯牌。
助教认为，维克托状態不大对。
脸一阵青一阵白，眼里精芒爆闪，震惊和愤怒兼具。什么情况，难道是暗伤发作，邪能入脑了？
他再也没有刚进门时的心態，只想儘快结束这场对话：“教授，您打算几点参与嘉德莉婭小姐的就职晚会？我给您安排车。”
维克托又一怔：“什么就职晚会？”
“您不知道？就今天晚上，在內环禁地，『帝剑塔』一层举行……”
助教慢慢闭上嘴，一句话没有说完。
他意识到了。
维克托，没有得到邀请。
他也看到，维克托动了真怒，宛如一头髮狂的狮子。
助教最开始感到恐惧，慢慢的，又品出一丝苍凉意味，他清楚的看到，维克托刀刻斧凿的面容上有许多细小的皱纹。
原来如此。
维克托教授，已经老了啊。
即便是狂怒的雄狮，一旦老了，也就没多少威慑了。
他舔了舔嘴唇，说道：“教授，您没收到邀请吗？可、可能是嘉德莉婭小姐忘了……我去协调一下。”
匆匆的，助教走出办公室。
直到日薄西山，夜幕降临，他也没有回来。
……
……
当时的情景歷歷在目，即便到了今天，维克托也不能释怀。
炉子上的水还没烧开，维克托坐在路易对面，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奥兰瑟尔——甚至是这个世界，还『认识』你的恐怕只有我一个。”
路易问道：“学院高层，参与到这件事中的那些人，也不记得我的存在？”
“我想是的。”
维克托有九成把握：“不要抱有侥倖心理，这件事背后有圣灵教的影子，嘉德莉婭做的丑事曝光，他们也会受到牵连。圣灵教不会允许奥兰瑟尔高层记得这件事，他们做事向来霸道。”
路易慢慢点头，认可这个推论。
圣灵教会太过庞大，和他们合作过的人都知道，那群神棍市侩精明而且极其强势，和民眾眼中慷慨慈爱的形象截然不同，他们不可能授人以柄。
奥兰瑟尔高层，组织策划这件事的人，大概率没有相关记忆。
路易问道：“嘉德莉婭呢？”
“她一定是知情人，还保留著记忆。”维克托嗤笑一声，“证据就是——为了庆祝成为教授，嘉德莉婭办了一个就职晚会，剑学院所有人都出席，只有我没有得到邀请。我想，她还记得一切，所以她不敢面对我。”
“哈哈！”
路易笑出声。
维克托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这很有趣吗？
路易舞动起来：“我办了一个超棒的晚会，只有一个人没有得到邀请，猜猜那是谁？”
“……”
硬了。
拳头。
维克托不语，只是一味冷笑：“路易，你很乐观嘛。”
路易重新坐好，又问：“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豁免遗忘咒？”
这一次，维克托摇头。
“我猜，可能是因为帝剑术。我没有特別之处，按照道理来说，一定会被遗忘咒影响……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帝剑术发威，它超凡入圣，遗忘咒试图影响我的记忆时，帝剑术搅碎了它。”
路易闻言，微微一怔：“你也会帝剑术？”
维克托咳嗽一声：“你知道……我教了你五年，耳闻目濡，勉强掌握了一点吧。”
路易多看了他两眼，不跟他追究。
超凡流派的奥秘，迄今为止也没被完全破译，可以肯定的是，任何超凡流派都深刻的影响一个人，从身体层面，到精神层面。
帝剑术作为上限“99级”的顶级剑术，的確有卓越之处——
无人不斩，无物不切，即便是“法术”，也能一剑破之。
遗忘咒侵入精神，试图篡改记忆，帝剑术察觉到异常，“本能”的將其搅碎，不是不可能。
路易说道：“你说的，的確有道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嘉德莉婭还留有记忆，按照道理来说，她是这件事中最没有话语权的，其他人都不记得，她凭什么记得？如果是帝剑术护住她的心神，遗忘咒不能生效，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对啊！年轻人脑子转得就是快，我怎么没想到？”
维克托醍醐灌顶。
只是，嘉德莉婭记得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覆水难收，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再也回不到过去。
维克托教授斟酌了一下，然后才问道：“路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