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甜腻气味混杂著尘埃和血腥,构成了这个世界如今最寻常的空气。
……但想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习惯这些只是第一步。
蹲在一辆侧翻烧毁的汽车残骸后,时墨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头。
曾经繁华的商业街,如今已是废墟和杂草的乐园,而曾经喧囂热闹的城市,如今也已然变得一片死寂,破碎的玻璃像狰狞的牙齿点缀著每一个黑黢黢的窗口,乾涸发黑的血跡在龟裂的沥青路面上涂抹出抽象而可怖的图案。
——这里,是末日之后。
微眯著眼睛,时墨的目光锐利如鹰,一一扫过了街角,橱窗,屋顶等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他脸上用污泥和灰尘刻意涂抹过,遮掩了原本的样貌,身上的衣服虽破烂不堪,但还算结实,外面套著一件从尸体上剥下来沾染了不明污渍的防刺背心,虽然不能完全抵挡那些“东西”,但至少能给他一点心理安慰。
“还好,没看到几个症候群。”
片刻后,鬆了一口气的时墨靠著车门坐了下来。
出门在外,没人想碰到那种鬼东西。
……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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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三个月,世界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场被命名为“Ω”的病毒,或者“whatever it was”,它带来的不仅仅是死亡,更是彻底的疯狂和异化,它不是杀死所有人,而是改写了他们……以一种极其恐怖,极其荒谬的方式。
就仿佛像是神明开的玩笑,三个月前,一个被命名为“Ω”的神秘病毒出现在了世界上,並且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蔓延。
这种病毒拥有著极强的变异性,潜伏期一般是三到五天,当潜伏期结束之后,它將会展现出它最为恐怖的獠牙,在每个病人身上催化出各种各样的恐怖病症。
仅仅一天时间,官方记录在案並向外公布的病症种类就超过了1万种,並且这个数字还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向上攀升。
而更恐怖的是,这种病症……几近无解。
其实在最开始时,人类还是很有信心战胜这种病毒的,因为在病症的第一第二阶段,病人本身並没有展现出太多的异样,飞蚊症患者只是感觉眼前出现的蚊子数量变得更多,纸肤症患者也只不过是皮肤变得更加乾燥且更有质感,在那个时候,由“Ω”病毒引发的数万种病症,更多的是被认为是精神上的疾病。
也正是因为此,当病症开始在世界范围內全面爆发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由“飞蚊症”患者爆散成的蚊群还在城市上空盘旋,发出永无止境的嗡鸣,得了“纸肤症”的傢伙们脆得像风乾的树叶一碰就碎,蜷缩在阴暗角落里发出悉索的声响,“傀儡线综合徵”的受害者则像坏掉的提线木偶,在街头巷尾做著诡异而重复的僵硬动作,偶尔会因为“线断了”而突然瘫倒或疯狂攻击周围一切……
而这,还只是他亲眼所见的冰山一角。
这个世界,已经沦为了一座由无数种“症候群”共同构成,光怪陆离而又致命无比的……人间地狱。
……………………
在口中深吸一口气,时墨强压下了胃里因为长期飢饿和噁心感带来的翻涌。
目標点已经选好了,正是街对面那家看起来还算完整的便利店,他背包里的最后半块压缩饼乾在昨天上午就已经消耗完了,水也只剩瓶底一点。
在这种操蛋的世界里,飢饿和乾渴,是和那些“症候群”一样可怕的杀手。
於原地呆著仔细聆听了片刻之后,时墨像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从车后窜了出来,猫著腰利用一切掩体快速移动朝著街对面的那家便利店前行,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就在他即將接近便利店门口时,在旁边的一条小巷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像是用指甲拼命抓挠铁皮的声响。
微皱了一下眉头,停下脚步,时墨身体紧贴住墙壁,缓缓的拔出了別在腰后的武器。
——那是一把用高强度钢管打磨而成的简陋长矛,矛头被磨得尖锐,上面还带著些许暗红色的锈跡和污垢。
在取出武器后,时墨屏住呼吸,耐心的侧耳倾听了起来。
旁边的小巷子內,抓挠声正在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疯狂,中间还夹杂著一种……像是纸张被揉皱又展开的怪声。
数秒后,一个身影踉踉蹌蹌地从巷子里冲了出来。
那曾经可能是个女人,但现在,她大半个身体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且半透明的灰白色,表面乾燥起皱,边缘捲曲,如同被水浸泡后又晾乾的劣质纸张,而她另一侧还算正常的脸上,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的右侧手指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勾扯著,仿佛在拼命地编织著什么,又像是在和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搏斗。
……两种不同的症候群,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在看到面前女人的样子时,时墨的心臟顿时猛然一缩,同时心中也跟著浮现出了两种病症的介绍。
“纸肤症”,该疾病初期症状是皮肤莫名乾燥,出现纸张般的纹理和脆性,並且容易產生碎屑,而隨著病症的加重,最后患者整个人身体的血肉都將会被完全转变成纸张,在这个转化的过程中,患者本身將会在心中產生一种將自身摺叠成千纸鹤或纸飞机的强烈衝动,並且开始尝试摺叠撕裂肢体。
“傀儡线综合症”,病症感染者初期症状是感觉关节处有著莫名的束缚和刺痛,並隨著病症的逐渐恶化身形开始出现僵硬和顿挫,整个人的行动像是被拙劣操纵的木偶,从这个阶段开始,病症感染者將会无比恐惧自己身上繫著的丝线断掉,从而开始逐渐变得疯狂,而等病症演化到末期,这些旁人不可见的“线”將猛然绷紧,將患者肢体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並吊离地面。
从面前这个女人身上的情况来看,她身上的两种病症进度应该都只是到中期……但问题的关键並不在於这个。
末日三个月以来,时墨他见过了不知多少的病原体,但毫无例外的,这些病原体通常只会感染一种“症候群”直至最终阶段,但是在眼下,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却是打破了他构建出的这种常识。
……难道说……这些鬼东西还在进化?或者……混合?
想到此处,时墨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混合症候群……
……这个狗屎一般的世界,难道还觉得不够糟糕吗!?
而在时墨脸色阴沉不定间,那个女人也看到了他,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看到救命稻草般的疯狂光芒!!
“救……!线!线断了!帮我接上!它们要抓破我了!!”
女人一边语无伦次地嘶喊著,一边疯狂勾动著手指,同时还一边用那“纸化”的手臂抓挠著自己的脸颊——纸化的皮肤被她自己抓得碎裂开来,但却没有血流出来,只有纷纷扬扬如同纸屑般的碎末。
下一刻,她朝著时墨这边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
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时墨身形向旁退后一步的同时,手中的长矛也猛地抬起迎向了对方。
——噗嗤!!
隨著一声轻响,简陋的长矛精准地刺穿了女人的喉咙,纸化的半边喉咙实在不要太过脆弱,在阻止她可能发出的更大声响的同时,也终结了她的痛苦。
下一秒,女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在抽搐了两下之后,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而隨著她的死亡,她身上那两种诡异的症状也隨之停止——勾扯的手指无力地鬆开,纸化的皮肤也不再碎裂。
没有过多的停留,甚至没时间去搜刮那女人可能携带的物品,拔出长矛的时墨迅速闪身钻进了便利店。
这个女人闹出的动静有点大,保不齐已经有一些症候群被吸引了过来,他得速战速决。
但刚进便利店门,时墨眼中就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不同於外面看到的大致完好,店里却是一片狼藉,货架倒塌,商品被洗劫一空,地上满是碎玻璃和乾涸的污渍,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强耐住心中的失望,时墨捂著鼻子,眼神快速扫视,希望能够在一地废墟中找到一点遗漏的食物或药品。
数秒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便利店最里面的角落。
在一个冰柜后面,似乎有著些许动静。
在口中深吸了一口气,时墨握紧长矛,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那边靠近,而隨著距离的接近,他也清晰的听到了从冰柜后面传过来的声音。
细微,压抑……这是咀嚼声?
也不知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咀嚼声时,时墨心中突然想到了仓鼠。
是其它倖存者?还是……別的什么?
一边在心中飞快思索著,时墨猛地一步跨过冰柜,长矛直指向了柜后。
而后下一秒,他整个人不由愣在了那里。
——在冰柜后面,蹲著一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