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书纪,到底出什么事了?”
钟小艾穿上一件外套后,忧心忡忡的问道。
谭耀铭微眯双眼。
“让你说话了吗?”
“我……”
钟小艾紧咬嘴唇。
捂著嘴,委屈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她是谁?
她是钟小艾!
钟正国唯一的宝贝亲闺女!
以前她可是一向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特別喜欢玩一玩权力的小小任性。
要是其他人,不打招呼就突然闯进来。
她哪怕自知理亏,也必然会火冒三丈、大发雷霆。
什么档次?什么级別?
有什么资格,强闯进钟书纪的家里!
然而现在……
来的人,不仅是她领导的领导,上级的上级!
就连身居高位的父亲,见了也得叫一声领导。
所以……
在谭耀铭面前。
钟小艾就像是修为极低的小怪,根本抬不起头来。
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倔强任性的可能。
“哭什么哭?赶紧把面膜给我摘了,把脸擦乾净!”
谭耀铭厉声大喝后,扭头朝门外喊道:
“来人,先把侯亮平带走!”
“谭……小……小艾……”
侯亮平慌里慌张。
无数话涌上心头,想说出口却又怕惹怒了谭耀铭。
风衣都还没来得及扣上的他,就穿著拖鞋,被一左一右架出房间。
回到化妆镜前,摘掉面膜,拿纸巾擦脸的钟小艾,自然哭得更厉害了。
眼泪像是决堤似的,不断奔涌而出。
此时此刻。
哪还有逛街购物吃大餐后,准备温情浪漫一下的好心情?
取而代之的,是大难临头的恐慌、是失去前途的害怕、是鋃鐺入狱的畏惧、是再也不能有权任性的懊悔、是对父亲处境的担心……
无数情绪交织心头,后悔越发上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蔡成功?”
“当初就不该帮大风厂,就应该看它破產倒闭!”
“帮忙找拉生意,帮忙运作中標,结果如何呢?”
“不仅大风厂最终难逃破產倒闭,咱们一家还被蔡成功牵连进去!”
“这下真是惨了,咱们一家三口都要被双开,搞不好还要进去坐牢……”
想著想著,钟小艾扑在化妆檯上,嚎啕大哭。
谭耀铭冷眼旁观。
他是纪监总署,出了名的『冷酷无情』。
抓过不少高官巨商和权贵子弟。
所以这样的场面,他见多了。
没被抓时,拉帮结伙、纵情享乐、无法无天。
一旦落马,痛哭流涕、哀嚎求饶、悔不当初。
“来人,带走!”
“不!!!”
钟小艾一声大喊。
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谭书纪,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求求您放过我吧,我是被胁迫的啊!”
“蔡成功给的那些钱,我们一分都没,真的,不骗你!”
“我们是被他胁迫的,我们是帮他托关係拉过生意,可我们一分钱没收,他就要揭发我们……”
钟小艾大喊大叫,语速极快的告饶。
还迅速將藏在梳妆镜夹层中的银行卡拿了出来。
但有什么用呢?
遇到素有铁面判官之称的谭耀铭,他才不会心慈手软。
很快,两名女督察就进来,將钟小艾直接拖出房间。
哭喊声响彻楼道。
整幢楼的感应灯,都被钟小艾的哭喊声给惊亮了。
许多邻居,自然也纷纷出来看热闹。
这个小区住的基本都是公务人员及其家属。
所以看到钟家两口子,被强行带走。
倒也並没有觉得有多么惊奇。
“我就说嘛,將近三十万的帕萨特轿车,肯定是用赃款买的。”
“三十万啊,要是单纯靠工资奖金,得攒多少年才买得起?”
“对呀,所以这摆明了就有问题,活该被强行带走!”
“哈哈,以前她不是挺神气忒傲娇的吗?咋哭啦?”
“哟,这不是钟书纪的宝贝女儿吗?咋回事儿呀?”
……
爱看热闹,似乎是龙国人的天性。
而燕京人,那更是骨子里就特別的好奇八卦。
当侯亮平和钟小艾,先后被押下楼。
整个小区的人,不分男女老少,似乎都来了。
有很多人还穿著睡衣和拖鞋。
甚至还有人,手里端著碗,拿著筷。
当侯亮平没捂住风衣,露出拉不上拉链的裤子……
顷刻间。
很多人一阵惊呼。
“哇!”
“这小伙儿,厉害呀!”
“我的妈呀,被抓都没被嚇软,硬气啊!”
“小孩儿不准看,快把眼睛闭上!都闭上!”
“难怪钟家女儿要嫁给他,这年轻人真棒!”
……
嬉笑调侃声,不绝於耳。
侯亮平羞愧难当。
別说挖一条地缝钻进去不见人。
他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眾人面前。
自己在眾人面前如此出糗。
就算无罪释放,也没脸继续混体制了。
而且他自己就是搞反贪的。
当然知道谭耀铭和秦思远,都敢直接强制带人,就必然已经掌握了確凿证据。
去临江搞教育整顿的岳父钟正国,以及近段时间疯狂敛財的蔡成功,必然已经被抓。
这不。
自己狼狈不堪被押走的同时,有很多人在问秦思远。
“秦主任,侯亮平是不是真贪污了呀?”
“他不是你们局的侦查处副处长吗?怎么也贪污呀?”
“搞反贪的居然贪了,这是迟来的愚人节笑话吗秦主任?”
“能说说他贪了多少钱吗秦主任?我看他两口子开的车可不便宜啊!”
“我看他身上穿的风衣都不便宜,好像是奢侈品,估计一件就要好几千!”
……
眾人七嘴八舌。
一些好事者,甚至还跟隨在旁说这说那。
居然还有人问自己,是不是被抓了很兴奋。
更有人问平时都吃什么,为什么这么硬气。
侯亮平真是快气疯了。
但一张嘴,怎么能吵得过无数人?
所以他乾脆深埋著头,实在是没脸见人。
而钟小艾被带出楼道,反而突然就不哭喊哀求。
周围乌泱泱的,数不清来了多少人。
很多大爷大妈,拄著拐杖都来看热闹。
一些人为了看热闹,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抱来了。
如此人山人海,哪还有脸哭喊哀求?
这小区的住户们又不是傻子。
知道能被强行带走的,不可能是被冤枉的。
眾目睽睽之下喊冤叫屈。
那不是自討没趣吗?
所以钟小艾反而平静下来,默默低著头。
由於里面就穿了一件吊带,然后套了一件外套。
脚下穿的还是拖鞋……
所以走起来了,真是凉颼颼的。
但这种体感上的凉,都没有她心凉。
经此一事。
自己一家三口,算是彻底完蛋了。
名声和前途,都彻底毁掉。
以后即便放出来了,也没脸再住这个小区。
被押上车,关门出发。
正如钟小艾所预料的。
自己和侯亮平,是被分开带走。
在家里都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
如今被分开带走,手机也没带,就更不可能有任何交流。
这一路,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被关进了留置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钟小艾一开口,便忧心忡忡的询问:
“我爸是不是也已经被留置了?”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吗?”
谭耀铭的反问。
像是一记耳光,直接抽钟小艾脸上。
钟小艾尷尬的苦涩一笑。
“也是,我这问题,也太愚蠢了。”
“自己就是在纪监工作的,居然还提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谭耀铭拉过椅子坐下,面无表情的说道:
“规矩你都懂!”
“该查的我们都查了,今晚该抓的也都抓了。”
“如果你想挣一个好表现,那就赶紧主动交代所有问题。”
“否则,你应该很清楚,被零口供结案,会是什么下场!”
钟小艾抽噎了两下。
“我爸很无辜,他是被我拖下水的。”
“不,准確来说,是蔡成功那个王八蛋。”
“去年春节前,他打电话给侯亮平,说大风厂工资都快发不起……”
……
另一间留置室內。
侯亮平坐在椅子上,面红耳赤、浑身发烫。
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居然对被抓被留置,没有丝毫的恐惧。
此时此刻的他,反而脑子里冒出无数疯狂的念头。
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感觉不狠狠宣泄一番,人就要原地爆炸。
没有资格审讯他,正准备离开的秦思远,自然看出了侯亮平的异常。
“你这是怎么了?”
“脸怎么那么红?”
“眼睛也好多血丝!”
秦思远视线向下,瞥了一眼被顶起的风衣。
这一瞬间。
他突然想起破门而入,看到主臥內的景象。
侯亮平就穿著一条裤衩,拿著玫瑰在钟小艾面前吟唱。
他俩的床上,撒了玫瑰瓣,而且床头柜上,还点著蜡烛。
那种蜡烛可不一般,是一种採用特殊香料製成,焚烧时会散发迷人的香味。
这种味道,能让气氛更加浪漫,让人的身体激素更加疯狂分泌……
“你小子,该不会是吃什么药了吧?”
眼神迷离、口乾舌燥的侯亮平,急忙摇头。
可是浑身不自在,像是有无数蚂蚁啃咬的他,扭来扭去的。
看架势,像是隨时都有可能,化身成为一头疯狂无比的野兽。
“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还敢说没有?”
“赶紧说,你到底吃了什么药,我好让叫医生过来看看。”
“否则就这么硬撑下去,你小子不死,將来也彻底废了!”
过去很多年,因为钟家父女,秦思远一直对侯亮平特別好。
所以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改变这习惯。
潜意识里,就很怕侯亮平出事。
可是死要面子的侯亮平,还是不肯说话。
“来人,快来人!”
“给他多弄点水喝!”
“再让值班医生过来!”
“我得去找谭书纪匯报情况!”
秦思远匆匆出门,迅速去对面的留置室。
然而他想开口,却又插不上嘴。
钟小艾正一五一十的,回答谭耀铭提出的问题。
“……那辆帕萨特轿车,是我们自己家多年积蓄买的。”
“在此之前,我们把积蓄借给蔡成功,用於採购服装面料,后来他有钱后就还给我们了!”
谭耀铭冷声道:“可是他还你们的钱,用的是非法收入,你难道不知道?”
“我……我知道!”
钟小艾紧接著又立马解释:“可是在此之前,我们借钱给他,確实只是用於採购服装面料,並不是投资入股!”
“为什么要借给他?”
“因为他想儘快生產备货,以便给临江省儘快供货!”
“中標公示期都还没满,就著急忙慌的提前生產?你们就不怕有人质疑,推翻中標结果?”
眼看钟小艾陷入沉默。
秦思远急忙来到谭耀铭身边,俯身耳语。
“侯亮平今晚肯定吃了某种药,亢奋得不行。”
“您看要不要立刻送他去医院?”
虽然秦思远已经压低声音。
但连窗户都没有的留置室內,实在是太安静。
所以钟小艾都听见了。
“什么?”
“他吹嘘自己今晚状態好,其实是偷偷磕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