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宋青书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杨素何等敏锐,瞬间便察觉到了宋青书情绪的剧烈波动。
她关切地看向宋青书,却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摆了摆手。
“素素,你们先出去。”
“公子……”周芷若还想说什么。
“去吧。”宋青书笑著,给了几女一个放心的眼神。
周芷若只好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李缘君一眼,这才跟著杨素几人退出了房间,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房间內,再次恢復了寂静。
宋青书饶有兴致地重新打量著眼前这个小丫头,刚想开口。
却见李缘君双手叉腰,又扬起小下巴,一脸得瑟地抢先说道:“別问!”
“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
宋青书:“……”
他愣了半晌,最后无奈地笑出声来。
“得,你牛逼。”
......
就在宋青书与李缘君在客栈中斗智斗勇之时,数十里外,那座刚刚经歷了一场浩劫的村庄,又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月色下,十几道黑影如同恶鬼,悄无声息地落在村口。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乾瘦老道。
他鬚髮皆白,面容枯槁,一双灰白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著森然的寒光,正是那半年前从少林寺狼狈逃窜的百损道人。
此刻的他,气息比之前更加阴冷,也更加內敛,显然伤势已经恢復了不少,甚至功力还有了精进。
他身后,跟著十余名身穿元廷供奉服饰的高手,一个个气息沉凝,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一流好手。
百损道人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已经被村民草草掩埋的元兵尸体,又扫了一眼村子里那些烧得只剩下框架的房屋,眉头皱起。
一名供奉上前,低声道:“道长,看样子人已经走了。”
百损道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下身,伸出乾枯的手指,沾了一点地上早已凝固的暗褐色血跡,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空气中,除了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还残留著一丝极其微弱的、辛辣中带著腥甜的异种真气。
“千蛛万毒手?”
百损道人缓缓站起身,灰白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有点意思。”
他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还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他来此地,是为了另一个人。
“走。”
百损道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身影一晃,便如一道青烟,飘然而去。
……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湖上的风,越刮越烈。
崆峒、华山、崑崙三派,联合向光明顶递上拜帖,言辞激烈,说是为了武林公义,请明教教主张无忌,交出金毛狮王谢逊,让他在天下英雄面前,公开说清楚当年犯下的血案。
明教自然是严词拒绝。
开玩笑,谢逊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是教主的义父,你说交就交?明教的脸往哪搁?
双方你来我往,嘴炮打得飞起,气氛日渐紧张,但都还算克制,並未交手。
而有一波人,叫得很凶,跳得最欢,就是那近年来异军突起的海鯊帮。
海鯊帮帮主鯨吞海,打著“为江湖除害”的旗號,屡次三番在明教的地盘上挑衅,双方衝突不断。
不过,结果自然是海鯊帮被打得鼻青脸肿,死伤惨重。
鯨吞海吃了亏,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加来劲。他亲自带著厚礼,挨家挨户地拜访崆峒、华山等派,唾沫横飞地劝说他们,是时候再来一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彻底剷除魔教了。
只不过,这一次,几大派的掌门人,却都显得异常谨慎。
他们嘴上附和著,心里却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盘。
谁都不是傻子。
上次围攻光明顶,差点被人一锅端了。这次明教有张无忌,有金毛狮王、紫衫龙王、白眉鹰王回归,还有那宋青书在背后,傻子才上去送。
再说,武当和少林这两座泰山北斗,至今都还没表態。
尤其是武当,掌教宋青书,都带著几个美女下山游歷去了,打啥光明顶,波波不香吗,不软吗?
於是,江湖上便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局面:雷声大,雨点小。
各大派和明教天天隔空对骂,气氛剑拔弩张,但除了海鯊帮谁也没有真正动手。
而在所有人都將目光聚焦在武林纷爭上时,江南的水,却在悄无声息地变得浑浊。
玄武军自从在鄱阳湖大败陈友谅,收编了其数万水师和数百艘楼船战舰后,实力暴涨。
但常遇春等人却谨记著宋青书的叮嘱,並没有急著扩张地盘,反而是稳扎稳打,一面整顿军队,一面开垦农田,积蓄力量。
这叫,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虽然和元廷的地方部队时有摩擦,但都控制在小规模的衝突之內,並未引起元廷主力军的注意。
然而,他们不惹事,不代表別人也不惹事。
就在玄武军低调发展之际,一个名叫张士诚的盐梟,趁著元廷主力被各路义军牵制,在江南一带迅速崛起。
他占据了高邮,而后渡江攻取了平江路(苏州),占据了整个江南最富庶的地界,自立为“诚王”,风头一时无两。
一时间,江南形成了玄武军、张士诚、元廷三足鼎立的雏形。
......
光明顶,议事大殿。
张无忌端坐於教主宝座之上,面沉似水。
他下首,杨逍、殷天正、韦一笑等明教高层,亦是个个神情严肃。
“教主,消息已经再三確认。”一名负责情报的教眾,单膝跪地,沉声稟报,“那恶贼成昆,確实未死。他化名圆真,拜入了少林空间神僧门下,如今,就在少林寺中!”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炸雷,在金毛狮王谢逊的耳边炸响。
他那本就因为愤怒而赤红的双目,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成!昆!”
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与杀机。
一股狂暴无比的气息,从他雄壮的身体內轰然爆发,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暴动。
“他在少林……他在少林!!”
谢逊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身边那柄寒光闪闪的屠龙宝刀,状若疯魔。
“好!好一个少林寺!竟敢包庇我谢逊的仇人!”
“无忌孩儿!义父要去少林!义父要亲手宰了那狗贼!將他碎尸万段!!”
他嘶吼著,提著刀,转身就要衝出大殿。
“义父!不可!”
张无忌身影一闪,瞬间拦在了谢逊面前。
“你让开!”谢逊双目赤红,已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谁敢拦我,我便杀谁!”
“义父!您冷静一点!”张无忌双手死死按住谢逊的肩膀,急声劝道,“您现在去少林,正中了敌人的奸计!”
“我不管什么奸计!我只要成昆死!”
“那您想过没有,您这样提著刀杀上少林,会是什么后果?”张无忌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时候,天下人只会说,是我明教金毛狮王,滥杀无辜,血洗少林!届时,其余各派必然对我明教群起而攻之,而元廷將再次趁乱屠杀我中原武林好汉!”
“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拖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听到此,谢逊那狂暴的气势,终於有了一丝停滯。
张无忌见状,知道有门,连忙继续道:“义父,成昆是必须要杀的,但不是现在!不是用这种方式!”
“大师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临走前特意交代过我,此事,必须从长计议!”
“我们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杨逍和殷天正也纷纷上前劝说。
“狮王,教主所言极是,万万不可衝动啊!”
“是啊三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让你亲手手刃仇人!”
良久。
谢逊那粗重的喘息声,终於渐渐平復了下来。
他缓缓鬆开了紧握著屠龙刀的手,高大魁梧的身躯,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倒在地。
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那双瞎了的眼眶中,无声地滑落。
“我……我对不起我那惨死的孩儿啊……”
看著义父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张无忌心中亦是如刀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