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拍了两下手:“有点实力,但不多!”
面对陆城的不屑,这次许文杰没有急眼。
只因他自信这首诗歌,哪怕算不上最上乘,但也绝不是一般人能作出来的。
“哼,说大话有意思吗?我这首诗,以臭水沟比喻成大海,全篇不含臭水沟一字,完全符合高雅命题,最后更是直接升华到祖国。”
许文杰拍拍身上的泥巴:“你倒是说说,我这首诗哪里不好了?”
陆城微微点头:“既然你想让我指点一二,那我当然不吝赐教…”
狂妄,太狂妄了!许文杰深吸一口气,等著陆城赐教他。
陆城原地走了两步:“首先呢,以臭水沟比喻成大海,这很应题,我也承认你的观察力比常人敏锐。
但辞藻过於华丽,没有一点生活气息,最后更是强行升华,可以说,整首诗华而不实。”
许文杰伸出手指头:“你…简直乱讲!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我,这样的词,你一辈子也写不出来。”
陆城自顾的说著:“那不重要,真正好的诗歌,应该以情感为纽带,以生活为基础,生活是诗歌创作的土壤,情感是生活的艺术升华,哪怕是最朴实的词语,便足以。”
听到这番话,许文杰忽然愣在那里,诗歌的真諦,的確如此。
但他又不想承认陆城的话,不然岂不是给自己掉面儿。
“你说情感是生活的艺术升华,难道我最后升华成祖国,就没有情感吗?”许文杰说著点点头。
“也对,像你这种粗鄙之人,哪能欣赏来如此高雅的诗歌,不是我瞧不起你,有本事你给我作一首,你要是能把句子说通了,我都算你有本事。”
陆城哪里会作诗啊,但为了从精神上击垮这个人面兽心的败类,他不得不拿出那首著名的诗歌。
“那好,既然你以大海为比喻,那我就以大海为意象。”
许文杰横眼斜眉:“跟风我?哼,跟风要想超越原作,可比自己新作一首还要难,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陆城回道:“感谢建议,不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果我不和你一样以大海作首诗,岂不是更不好分出个高低来。”
许文杰觉得有道理:“你这句话算是今天,我第一次认可你的话,既然我劝了没用,你非要自不量力,那就请吧。”
许文杰耸耸肩膀,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能作出多么好的诗歌来。
陆城没有看他,背著手,仰著头,在河岸上走一步,念一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
隨著陆城念出第一句,许文杰还不以为然,大白话而已,跟他的那些华丽用词,根本比不上。
可隨著继续往下念,许文杰慢慢的无法再淡定了。
一直等到陆城念完,许文杰的灵魂如受到衝击一样,忍不住颤抖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站在臭水沟里冻得。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的嘀咕起来:“劈柴餵马,粮食蔬菜?好有意境,好嚮往的生活啊!面朝大海,春暖开?好词,好句…虽然句句朴实,却能给人最好的情感归属…”
许文杰不自觉抬起头,再看向陆城的目光,顿时变了,一开始是欣赏,但很快又转变成嫉妒。
这首诗歌要是他写的,他觉得可以死而无憾了。
谁知喝汽水的大虎不这样认为:“陆三儿,你这首诗一点儿也不好,还没有『厕所里的流星』好咧。”
陆城笑著摸摸他脑袋,再看向下方水沟里的许文杰时,准备给他最后一个致命打击。
“许老师,实话告诉你吧,我压根就不是什么诗人,我的真实身份是…小学都没有毕业的掏粪工人。”
果然,本就听到陆城作的那首诗歌后,已经被打击的精神恍惚的许文杰,再听到对方竟然是个毫无文化的掏粪工人,更是一屁股坐在了泥水里。
他不停的轻轻摇著头,双眼迷茫无神。
“一个掏粪工人?能作出如此有生活气息的诗歌?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能写出面朝大海,春暖开的诗句来?
我难道…还不如一个掏粪工人?我好失败,好失败,啊,老天爷啊,既生瑜何生亮吶!”
大虎坐在自行车后座,舔著汽水瓶:“陆三儿,他好像疯了,都要生孩子啦。”
陆城要的就是这效果,打他一顿不顶大用,像这种骄傲自大的文人,就跟那阿q差不多,你越揍他,他越能通过精神胜利法战胜一切。
反而从许文杰擅长的领域,彻底的击垮他,才能起到加倍效果。
陆城晃悠著回到胡同,陈香兰从门口一把抓住。
“让你再乱跑!走,跟妈抢白菜去。”
陆城无奈:“不是妈,还没抢完呢?”
“咋?你还盼著抢完啊!”
陈香兰拉出借来的三轮平板车:“上一批確实抢完了,这又新来了一批,咱赶紧去,还来得及。”
“不是老妈,我爱吃白菜,关键再好的东西,就是顿顿吃肉,它也腻啊。”
陈香兰白了一眼:“你还想顿顿吃肉?美得你,这俩月肉票都得留著,等攒到过年还要买肉包饺子呢。”
“我没说要顿顿吃肉,就是给你打个比喻,这叫意象表达,诗歌上经常用到的,我的意思是,总不能顿顿吃白菜吧。”
陈香兰把他推到三轮车上:“你別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有白菜吃就不错了,多少地方连白菜还吃不上呢。”
这倒是大实话,很多偏远乡村別说大白菜了,有野菜根能挖到都不错了。
“妈,那你坐好了,老儿子帮你去抢。”
“这还差不多…”
东安市场今天特別热闹,第一批白菜来的时候,大傢伙还能排队,有序购买,但有很多人排到后面没有买到。
等知道还有第二批时,很多人生怕再买不到,结果一窝蜂的挤成一团抢起来了。
陆城骑著三轮车飞奔而来,脚蹬子都快蹬冒烟了。
“欸,让一让,让一让,剎车坏了…”
外围的人回头:“剎车坏了,还骑那么快!”
“剎不住了,快快,闪开…”
陆城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嚇得不少人赶忙让开,三轮车直接衝进一半距离。
剩下再往前,人更挤了,想让一时也让不开。
“妈,你在这等著接,我去里面。”陆城张著手,大喊:“欸让一让,身上有油,別给你们弄脏了…”
陈香兰抿著嘴笑,她就知道带陆城来对了,没一会功夫,便挤到了前头。
“老妈,接著。”
“欸。”
抢了满满一车大白菜,陆城在前面用力蹬著,陈香兰在侧面扶著。
“三儿,等送到家,咱再回来抢。”
“啊?还抢啊!这都一车了,够吃了。”
陈香兰摆著手:“不够不够,趁著便宜多抢点,不然等临近年关,买菜会特別贵…
实在不行,给你哥送点,你现在方便,到时往车站一放,提前给你哥写封信,约好时间让他去拿。”
“行,知道我老妈最疼我大哥。”
陈香兰打了一下:“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缺你吃缺你喝了!这不是你大哥情况特殊嘛。”
“呵呵,跟你开玩笑呢,还急眼了。”
“你们三个我一样疼…欸你看,正说著给你大哥写信呢,小周来了。”
小周是负责这一片送信的邮递员,陆城本来没在意,这时下班的林清妍跑了过去。
像往常一样带著期望和邮递员交流了几句,手上明明多了封信后,脸上却闪过一丝失望。
陆城猜测到不是她爸妈的回信,便喊了一句:“清妍姐,谁的信?”
林清妍回过头:“哦,是大哥的。”
大哥的信?陆城大致能猜出什么內容了,一定和榆树沟那个大队书记戚保国有关。
难道大哥看了他留的信,已经开始对戚保国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