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听不到电话里的人说话,咋知道他说了啥?”
赵玉凤想了又想。
“电话那边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声音,你当时说电话的那个表情哟,简直让人没眼看!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在外面和野男人乱来?”
叶西西摇了摇头,“赵玉凤同志,你明明只听到几个字,就轻易下判断、传谣言,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她转身面对围观的吃瓜群眾,“既然今天各位婶子嫂子都在场,那我乾脆一次性闢谣,以后请大家再听到有人乱编排我,也可以帮我骂醒对方。
9號那天我確实在公社邮局所和人打电话,但电话那边的人是我的高中同学,她问我要不要离开城里,跟隨自己的军官丈夫去偏远地区隨军。
大家都知道一人参军,全家光荣。
毛主席说兵民是胜利之本,如今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居然把我支持高中同学去隨军的事情,造谣成我和野男人约好一起私奔。
那赵玉凤同志是不是觉得军属不该隨军?这不是打毛主席的脸吗?
我被冤枉受点委屈不要紧,但我同学可是军属,却被造谣成和我私奔的野男人,我以后哪有脸面再去见她?赵玉凤和阎红芝这算不算是破坏军民团结?这算不算是破坏拥军政策!”
也不算无中生“友”,原主真的有一高中同学嫁给了军官,也確实和她討论过隨军的事情,她不怕大家去查。
只不过当时原主给对方的建议是不能隨军,隨军多苦啊。
把男人的钱紧紧攥在手里,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去大西北灰头土脸吃风沙?
叶西西一字一句,条理清晰,语气鏗鏘有力。
她这两天可是捧著本毛主席语录研究了许久!
她说的话不管用,那毛主席的话呢?
人群里起此起彼伏的“嘖嘖”声,对这赵玉凤指指点点,“可不是嘛,糟践军属要遭报应的。”
“毛主席说过一切腐朽的意识形態和上层建筑的其他不適用的部分,一天也不能让它们存在!“
叶西西的声音盖过此起彼伏的议论。
“赵玉凤不光造谣生事、糟践军属,还口口声声要拉我去浸猪笼,这是宣扬封建残渣,这不是反革命思想復辟是啥?“
这话像扔进油锅里的火星,顿时炸开一片议论声。
叶西西故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听说革委会最近在抓典型,你和你婆母无事生非,捏造谣言、糟践军属,还宣扬封建残渣,这现成的反面教材,怕是想当活靶子?“
赵玉凤瞳孔猛地收缩,脸色青白交替。
她的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再与叶西西对视,拎在手里的那块肥肉泛著光,似乎能映出她那张铁青的脸色。
“要说最该批斗的,是她那张嘴!”
村支书的老婆钟月英叉著腰走过来,“一天天地閒得慌,在別人背后嚼舌根,生怕別人家过得太安生。“
赵玉凤见势头不对想往人堆外挤,却被周寡妇拦住去路。
周寡妇晃了晃手里的工分本。
“上回你跟我换工分时,还多拿了我半分!现在我才明白,你这人心眼子比针尖还小,见不得別人好!仗著你婆母阎红芝大队长老婆的关係,连我这个孤儿寡母的寡妇都欺负!“
如果说周寡妇对叶西西只是看不惯,对赵玉凤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嫉妒恨。
凭什么大家都死了男人,她赵玉芬再嫁给初婚的薛红旗,大著肚子嫁进薛家,生了个男娃后更是目中无人。
同是寡妇,凭什么她就得苦哈哈地一个人拉扯虎娃长大,还得被婆母时不时骂上一句“扫把星”“克夫”,她赵玉凤就能过得那么滋润?
阎红芝一共三姐妹,大姐阎红梅是柳翠萍的婆母,小妹阎玉梅嫁得最好,是希望大队的大队长。
阎红芝和阎红梅仗著自己是大队长的妻姐,在青禾村气焰很高,家里的人也有样学样。
赵玉凤终於撑不住,蹲在地上捂著脸哭起来。
“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
“哭啥?这就怂了?有本事去跟公安同志、去跟解放军同志哭!“
人群里响起鬨笑。
“她婆母当年还想给薛红旗说童养媳!亏得公社干部及时制止,敢情这一家子都是封建脑壳!“
叶西西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欣赏赵玉凤慌乱的模样。
“哪里错了?不该乱说什么话?”
赵玉凤缩著脖子站在供销社门口,两条麻辫蔫巴巴地垂在胸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错了...“她的声音比蚊子哼还轻,“我不该乱传谣言……说、说她和野男人私奔……“
叶西西气定神閒地看著赵玉凤,语气中带著隱隱威胁。
“你和阎红芝以后再敢编排我私奔的瞎话,立马去派出所见!”
她环视一圈围观村民,忽而笑了,眼里却泛著冷光。
“这次造谣的帐,我暂且不跟你们算——不是心软,是看在我男人份上。
我男人在薛家当牛做马,工资全寄回去,被扫地出门时连床被都没捞著。
他念著一口米汤的恩情,可阎红芝呢?三番五次造谣,就盼著我俩散!
这次更狠,害得我差点带著肚里的娃跳河!”
吃瓜群眾们脸上纷纷露出同情的神色。
叶西西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微微发颤。
“要是我真没了,我男人该怎么活?”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俩婆娘真作孽!这要是一尸两命……”
一直站在叶西西身边不出声的柳翠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同情道:“西西妹子!咱庄稼人过日子讲究个清白,这脏水泼得忒损了!造这腌臢谣的,指不定烂了八辈祖宗的舌头!
我信你!等公社来人查,非得把那黑心肝的揪出来游街!”
柳翠萍边说边瞪向赵玉凤,愤恨道:“你男人念这份恩情,人家却不一定领情!”
“可不是嘛!狗蛋那娃打小就实心眼,在薛家当长工似的干,挣的钱全填了他家的窟窿!临了被扫地出门,连块囫圇絮都没捞著。”
“阎红芝那老妖婆才是黑了心肝!变著法儿糟践人家小两口,这回差点闹出人命,作孽哟!”
附和的声音在周围响起,叶西西满意地勾起唇角。
前世在宋砚洲在军中职位越来越高的时候,阎红芝一家人便是用养育之恩对他进行道德绑架,口口声声当初断绝关係是无奈之举。
宋砚洲表示不再计较之后,他们便理直气壮趴在他身上继续吸血。
薛家人还以宋砚洲的名义到处狐假虎威,收了別人不少钱,都是求宋砚洲办事的,钱收了事不办,最后人家闹到军区里,宋砚洲受了上面的处罚,在军中的威信几乎扫地。
叶西西现在要做的就是將这一切可能性掐断,彻底断了宋砚洲和薛家人的关係。
现在这个人是自己老公,她不可能容忍以后还要受这一家子道德绑架。
她偏要將薛家人的丑陋嘴脸摊在阳光下,让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宋砚洲不欠薛家人!
叶西西对大家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果然还是咱们伟大的毛主席说得对,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她嘆了一口气,“经过这件事情,我们对薛家也是彻底寒了心,既然他们不稀罕这个养子,那么从今往后,我们也就不舔著脸凑上去了。
这次的事情本来我可以报公安,阎红芝和赵玉凤犯了造谣污衊罪,是要坐牢的。
但谁让我男人是个重情重义的呢?作为他的妻子,我心疼他,我就最后再放过她们一次,也算是替我男人彻底还清了薛家的养育之恩了。
从此往后,我男人和薛家没有任何关係,请各位乡亲们做个见证。”
赵玉凤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喉头像卡了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她气得心里直骂娘!
阎红芝那老妖婆精著呢,关係要断,好处也要拿!
她三天两头带著自己往宋家跑,捞著白面馒头就往怀里塞,逮著鸡蛋糕连渣都不剩下。
每次宋家人想拦,阎红芝往地上一躺,拍著大腿嚎叫,“没良心啊!三十斤玉米面才把那狼崽子餵大!”
宋家那一家子从城里来的,斯斯文文哪里是自己和婆母的对手?
宋家人只能咬牙忍著,这一招百试百灵。
可如今叶西西当眾戳破,往后哪还有油水捞?
以后自家岂不是占不了他们的便宜了?
想到以后没了那些好处,赵玉凤急得太阳穴直跳,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