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敬背着昏迷不醒的穆景离开竹山后,一路往南陵荒废已久的城隍庙而去。
都已经过了七日了,穆景非但没有半丝苏醒的迹象,气息还越发的微弱,一张脸原先的红润全都成了暗淡无光的死白色,直叫姚敬忧心不已,不知因何缘故累得他师傅昏迷不醒。
姚敬寻到南陵北方的城隍庙时,才刚踏进庙门,便见到一团微弱的光晕在庙堂高顶处微微飘动,他指剑向光团而去,瞬间那光团化为一位身穿官服的仙人。
迎面而见便是一位头戴着歪斜官帽,玉环腰带,却长须耳厚,面容端正的仙人。
仙人见到师徒二人,即刻拱手相迎,倒是模样狼狈,看着有几分的憋屈,"魏某乃玉帝敕封的南陵城隍,魏义见过两位大仙,小的不知大仙来到这小庙,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魏姓仙人说着说着,即刻弯腰对着姚敬师徒拜上了几拜,他不清楚来者何人,只能感受到这两位大仙的气息混乱,有微弱的妖气更有微弱的仙气。他既不确定来者有何目的,但恭恭敬敬便不会有大错,毕竟他常年在南陵此恶地担任城隍,早知晓保命修身之举,若非他机灵,他这条小命都不知被外面那些大妖收拾过几回了。
姚敬一脸冷冽,目光锐利,面露戾气,"你是何人?此地的城隍跟土地呢?天庭亲自册封而立的城隍庙,怎会搞得如此荒凉?南陵城隍便是这么办事的?"
魏义听见姚敬提起天庭,吓得立马跪下,在魏义将要对着姚敬叩头时,姚敬身上的虎纹金刀刃突然狠狠妄动,从刀鞘中乍然出鞘。
魏义跟姚敬尚来不及反应,虎纹金刀刃腾空在庙堂之上转了叁圈,乍然往外飞去。
姚敬见师傅赐予他的金刀刃突然失控,他无心管魏义,只得先把穆景给放了下来,放在蒲团上,他脱下披风将她掩盖好,在蒲团周边画下结界。
欲往外追金刀刃前,姚敬冷眼喝斥魏义,"看好她,若她有何叁长两短,有你好受。"
语毕,姚敬飞身追金刀刃,猛念咒语,"尔令,虎纹金刀刃速速归位。"
只见虎纹金刀非但不归,还直往西南方急奔而去,一溜烟,影子都飞没了。
不出十里之地,姚敬稳在半空中,他开了天眼,往远处查看,只见有团黑气正追着以白贞为首的两位凡人。
可惜姚敬道行不足,难以辨别这黑团是何种妖气?只感觉到这团黑气过于混浊,仿佛混杂了这块土地上的各种怨念与恶念,若是天界之人怕是也难以净化这团黑气。
姚敬猜想,虎纹金刀刃既是以他师傅的身骨所锻造出来的刀剑,想必残留着他师傅修道时的精神,不仅不畏惧这种混乱的黑气,反而为其守护天地正气的本心,保护着世人。
姚敬难以诉说此时的心境,他闭眼凝气,并拢两指欲唤回金刀刃,却徒劳无功,他再度尝试,依然换不动金刀刃。
虎纹金刀刃在空中朝着黑气盘旋,宛若一只空中雄鹰死死地盯着,好似是在护着白贞等人逃离黑气的追捕。
此时,他才有些着急。
怎么这虎纹金刀刃,突然就不听他令了?从前从来不曾发生此事。
姚敬憎目冷眼,在上方盯看着白贞等人。
只见白贞等人顺利逃进城隍庙时,虎纹金刀刃才稳稳地飞回他手中的刀鞘,静了下来,宛若功成身退了。
姚敬紧握着金刀刃,心口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酸涩,好似师傅的心中永远记挂着叁界的安宁,与世人的生死,而非记挂他。
他看着那团黑气就停在城隍庙的结界之外左右徘徊,犹如等着猎物的狩猎,他冷眼看着,这才稳稳落于地,信步昂首地走回城隍庙中,他倒是想知晓,这白贞该怎么逃离黑气的追捕。
姚敬一进庙门,就见到魏仙人化作一位老柴夫,守在穆景的身旁。
白贞与两位男子均在庙中,喘息了几句,分食喝水。
许萱见庙中还有其他人,他好意想把一点吃的分给旁人,突如见到躺在蒲团上女子的面容时,他有瞬间的失神。
是那位跟李家世妹长得一样的女子?
在永川遇见的穆姑娘吧?
直到老柴夫的出声,许萱才回神过来,他礼貌地拱手,把油纸包的两块饼双手递给老柴夫,"老人家,我这有多的吃食,你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
待老柴夫接过油纸后,他暗自担忧蒲团上的女子,正要开始询问,需不需要他的医治时...
姚敬突如出现在庙门外,大声地咳了一声,双眸盯着魏义,让魏义有几分颤寒,便缩回手,只谢过许萱的好意。
姚敬进门,大步走了过来,他直接接过许萱手里的饼,又盯看着白贞怀里的水袋,直言道:"除了饼,我还要你们的水袋。"
白贞虽对姚敬的态度不悦,可她早就感受到一路护着他们的金刀刃与姚敬身上的气息。
岂知,让她更为意外的是,她竟在姚敬的身上感受到小青的妖气。
白贞手指紧扣着水袋,心中纷乱不已,万般揣测让她难耐,若非小青的妖丹在姚敬体内,怎可能小青的妖气会在他身上呢?
白贞按下猜忌,她看了昏睡在蒲团的女子一眼,细细地察觉到此女周身充沛着天界的灵气,实在是奇怪的很,她即刻审时度势把水袋抛了过去,"拿去,我们向来是有恩报恩。"
更是有仇报仇...
白贞与姚敬对上眼,却不敢直白的表露怒意,反而佯装乖顺,心思暗中匍匐。
不等许萱说话,姚敬立即接过水袋跟吃食,直接拦腰抱起还昏迷的穆景,冷声喝道:"内边归我们,若踏进内者,就别怪我的刀剑不长眼。"
云皓取了被堆放在角落的蒲团,拍了干净之后,见许萱还老实地往屋里查看,他拍了拍许萱的肩膀,呼朋引伴道:"孝慈,弟妹,你们俩赶紧歇歇,养精蓄锐吧!我先守着,接下来我们得一路赶回永川,得劳心又劳力了。"
许萱暗下担忧,谢过云皓,他温柔地把蒲团上的枯草捡了干净,才扶着白贞坐下,"娘子,你歇歇,我去找那老先生探探路,才好决定明日该行哪条道。"
白贞往内堂看了几眼,有几分担忧,"夫君,万分小心。"
许萱还未入内,就被躲在屋角的老柴夫喊住:"年轻人,里面可是阎王殿呢!你福泽深厚,也别硬闯,九条命都不够你浪费呢!"
许萱礼貌地对着老柴夫拱手行礼,才简单言明,"老先生,在下到南陵探亲,却恰巧碰上了贼人,徒惹了一身狼狈,实在无颜面去面见亲友,无奈之下只能先行打道回府。"
许萱见老柴夫慈祥善目,便直言不讳:"在下欲敢问老先生,此地若要前往永川,该行往何方,向行何路最为安顺?"
魏义笑盈盈地回道:"此行艰困,怕是大难临头。除非...有贵人相助。"
魏义说完,便倒头就睡,不论许萱又问了什么,都不再回话。
许萱见状,有几分无奈,他只好留话告退,"老人家,在下是名医者,刚才见穆姑娘昏迷,若你们叁人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晚辈就先行告退,不打扰你老歇息了。"
魏义见许萱离去后,才翻身看着许萱的背景笑了笑,抚着长须:"吴真人这徒弟也是真好的,就可惜遇上桃花劫了,唉!此生难以了解,怕是又得在人间多待几世了。"
许萱回到庙堂时,云皓已然呼呼大睡,他娘子也已闭目养神,他们已经赶路了一整日,他虽疲倦却睡不着觉,只能呆坐在蒲团之上,沉思南陵之事。
他回想这几日有没有什么怪异之处,突如想起前日有个小厮给他送了幅画。
对了,他那封要给永川太守周大人的信呢?
许萱摸了摸衣衫,也记不起他那封信到底有没有寄出去了,但总归他得把丹药害人的事告诉周太守,以防毒害了永川人。
夜深之后,南陵城隍庙周边几乎是寸草不生,枯树环绕,层层覆盖的云层让月亮暗无天光。
入了夜之后,叫人颤寒,云皓有几分挨不住寒意,他欲出门寻柴火,打算生火取暖时,白贞却突然喊住他,"云大人,庙内那位老先生不是背了一捆柴火吗?不如妾身去向那老柴夫,借些柴火,也胜过你外出冒险。"
白贞思谋了一整天,心中是越发的难安。觊觎她夫君的高大人,身后的术士不知是何门派,又得力于何种妖物?笼罩着他们一路的妖气实在过于腥臭且污秽不已,比从前她见过的任何妖物都还要秽气。
白贞深怕他们此行叁人一离开城隍庙,那团追赶他们的妖气肯定不会善罢罢休。
若此行只有她一人,要来回南陵跟永川倒是易事,可带着两个凡人拖累着脚程,也实在叫她困扰。
若是为难之际,她也难保有本事护住夫君跟云大人。
至已至此,她已是心中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