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祖祠,
一道长虹划破天际,稳稳落在庄严肃穆的云氏祖祠门前。
云道源面色凝重,满腹疑惑,步履匆匆,刚想推开门,却被一乾瘦老嫗拦住。
那老嫗身上那件早已褪色的深青色袍子,裹著那乾瘦的身躯。
她的脸歷经岁月无情的雕刻,纵横交错的皱纹,深如刀刻,密如蛛网,牢束缚住了皮肤,使其乾枯如老树龟裂一般。
那双眼睛,平日只如同两口乾涸的古井,浑浊映不进一丝光亮,现在却带著审视和考量。
此人乃七房云长骨,云氏除去太上长老之外,唯二长字辈的族老,负责镇守云氏祖祠已有两百年之久。
练气修士可活100年,筑基真人可活300年,可以说,云长骨算得上是族內辈分最大的族老了。
“道源,”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著莫名的威严。
“身为一族之长,何事如此慌张,擅闯祖祠,莫是族中有什么大变故?”
云道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恭敬行礼解释道。
“惊扰太奶奶清修,道源惶恐,实在是有要事,
我於永泽山深处发现一些关於云氏祖上的痕跡,需向太上长老求证。”
“哦,云氏祖上?”
云长骨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异色,不由得露出一抹嗤笑。
“找那个只知修行的老顽固?他懂什么陈年旧事,还不如与我说道说道,我与他同代,知晓的事情可比他多著呢。”
云道源愣了一下,看著云长骨那满是岁月侵袭的脸。
是了!
眼前这位太奶奶,虽因资质所限,修为停滯不前,却实实在在地熬过了两百年漫长岁月,镇守祖祠,阅尽族中秘档。
其见识之广博,恐怕还在那位一心向道的太上长老之上!惊动闭关的太上长老风险太大,不如......
只见,他略微思索,將黑瘴林新发现灵晶矿脉,以及在矿脉深处那诡异尸坑边缘石壁上所见的古老壁画,儘可能详细地描述出来。
“灵晶矿脉?就在黑瘴林的位置,倒也不远,当年全面开荒,怎么会不曾发现呢?难不成是后生新矿?”
云长骨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真正的惊诧,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掐算著,喃喃自语。
她猛地转身,动作快得不像一个行將就木的老嫗,枯瘦的手掌一把推开沉重的祖祠大门。
“进来!”
庞大的祠堂內纤尘不染,唯有陈年香灰与无言的牌位气息。
正中央的香案上,一口青铜香炉稳居,炉前三块无名牌位如同亘古的谜团,其后才是玄泽老祖及歷代祖宗的灵位。
云长骨快步走入,挥手间,一张木桌於纸笔出现在香案旁,动作利落。
“至於你所说的壁画,未曾有过印象。
你且进来,將你看到的那些壁画好生绘製下来,每一笔每一划都不可错漏!
闭关的那个老顽固不懂这些事情,我去藏经楼找那个老乌龟来一趟...”
话还没说完,就见门外,一个鬚髮皆白的老者从云雾中飞掠而来,缓步踏入云氏祖祠。
“不用喊了,我正巧听著。”
“老不羞的,天天就知道偷听。”
云长骨听到此话,顿时面露一丝恼色,朝著他恶狠狠瞪了一眼。
老者没有在意这些,默默取了三支细香,指尖微动,香头无火自燃,一缕青烟裊裊升起。
他將香插入灰中,动作一丝不苟,凝视著牌位的目光,深邃而复杂。
来者正是藏经楼的长老,虽不是云氏血脉,但自云道源记事起,便已镇守藏经楼,比那楼的岁数都大。
云氏族內皆不知他的名讳,只是尊称,他为玄老。
玄老做完这一切,而后转身面对云道源,吩咐道。
“画吧,道源,先画出那些壁画,我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了。”
“是,玄老。”
云道源再无犹豫,立刻提笔沾墨,神情无比专注,开始在纸上勾勒。
隨著壁画愈发清晰明了,祖祠內的空气也变得格外凝重。
玄老静静看著,脸上的瞭然之色越来越浓,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嘆息:
“果然若非这灵晶矿脉重现天日,连老夫也几乎要將这段往事彻底尘封了。”
刚刚落下最后一笔的云道源,听闻此话,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急切地看向玄老。
玄老没有迴避他的目光,沉声解释道。
“那地方,確实与你云氏先祖有极深渊源,但,绝非尔等现在所能触碰的秘密。
除非云氏诞生金丹修士,否则,那秘密便永远只是秘密,强行窥探,只会招致灭顶之灾。
至於灵晶矿脉,尸坑方圆十里,乃绝对禁区。
一丝一毫不可挖掘!矿脉深处无论有何异动,只要你们不越雷池半步,便无大碍。
若有人覬覦,探查,不必阻拦,任其进入便是。
那地方外人还看不出端倪。”
果然与先祖有关。
金丹修士?
云氏开族至今,修为最高者也不过老祖的筑基巔峰,金丹之境如同天堑。
这秘密背后,究竟藏著何等惊天动地的凶险或机缘?
云道源心中惊涛骇浪,作为家主,一个无法掌控又可能招灾惹祸的秘密,如同悬顶之剑!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追问其中利害,玄老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抬手制止。
“莫问,安心开採外围矿脉,壮大云氏,其余之事,时机未到。”
玄老的声音带著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直沉默旁观的云长骨此刻也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掌重重按在云道源肩上,力道大得惊人,浑浊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道源,老身虽不知那秘密究竟为何,竟需金丹方可一窥。
但玄老之言不会有错,他镇守藏经楼,比云氏任何一座楼阁都要久远,你修为尚浅,切莫生出不该有的妄念,那是取死之道。”
肩上传来的沉重力道和两位族老凝重无比的目光,让云道源心头一凛。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解释道。
“道源明白二老苦心,只是我云氏三百载,到今天才堪堪几位筑基,金丹之境,何其渺茫。
我只忧心,这秘密若引来远超云氏承受之力的覬覦,恐成滔天大祸。”
玄老看著云道源眼中的忧虑与决绝,布满皱纹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极其深邃、难以捉摸的笑意。
“那可不一定。”
“玄老,此话怎讲?”
云道源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盯著他。
“昨日,藏经楼来了个小傢伙,老夫观其与楼中那捲蒙尘已久的《凝霜法》颇有渊源,便做主,將此功法连同《浮云步》一併赠予他了,应当是名叫若木的小子。”
玄老摸了摸下巴,点到为止,没有再明示什么。
“此子与云氏根本功法有缘。”
八房?云若木?寒渊灵力?
我记得此子修为也才练气三层,怎会有金丹之姿?
云道源愕然。
一旁的云长骨却像是被触动了某根弦,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云若木?八房那个刚成年的遗孤,
道源,此子既已成年,按族规,当儘快择吉日引他入祖祠,祭告先祖,正式执掌八房,此事莫要再拖。”
“是,太奶奶,道源记下了。”
云道源压下心头的巨大疑惑。
金丹?云若木?
这其中的联繫太过飘渺,如同雾里看。
他再次望向香案后那三块沉默的无名牌位,又想到黑瘴林深处那诡异的壁画与尸坑,最终化作心底一声沉重的嘆息。
罢了。
云氏立足不易,心,终究不能比天高。
眼下,唯有脚踏实地,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