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著朱允炆——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棣是谋逆的叛贼,按律当诛,可“勿使朕有伤叔之名”,便是不许自己在明面上斩杀朱棣。难道是让自己生擒朱棣后,暗中动手,再让手下人背“擅杀藩王”的黑锅?
这念头刚冒出来,耿炳文便心头一寒。
他征战半生,见惯了沙场杀伐,却从未想过朝堂之上竟有如此迂迴的算计。
朱允炆这个狗东西,既想平定叛乱,又不愿担“杀叔”的骂名,这分明是要將他推到风口浪尖。
可君命难违,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疑虑,躬身应道:“臣……遵旨。”
朱允炆似乎没察觉耿炳文的异样,又叮嘱了几句赶紧把朱老四给我弄下来。
隨后,朱允炆便挥手示意大军启程。
耿炳文翻身上马,看著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心中却像压了一块巨石——那句“勿使朕有伤叔之名”,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在战场上多了一层顾忌。
大军沿著运河一路北上,起初还算顺利,可刚进入山东地界,麻烦便来了。
负责粮草徵集的副將匆匆赶到耿炳文的中军帐,脸色惨白:“將军,不好了!山东、河北的州县里,粮食都被人买空了!咱们的人去徵集粮草,百姓都说『粮食早被商人用宝钞买走了』,连官仓里的存粮都只剩寥寥无几!”
“什么?”耿炳文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马鞭重重砸在案上:“官仓里的粮食呢?按朝廷规定,州县官需留存半年的粮食以备军需,怎么会只剩一点?”
“说是……说是之前来了许多南方商人,用大明宝钞高价收粮,州县官见有利可图,便把官仓的粮食也卖了。”
副將咽了口唾沫,又递上一张宝钞:“您看,现在这宝钞贬值得厉害,在山东地界,一贯宝钞连三百文铜钱都换不到,百姓寧愿用粮食换铜钱,也不愿收宝钞,咱们带的军餉,一大半是宝钞,如今根本买不到粮食!”
耿炳文拿起宝钞,指尖捏著那张印著龙纹的纸张,只觉得沉重无比。
他终於明白,朱棣那边不仅有兵力,还有人在暗中搞鬼,这些商人十有八九是燕军派来的,用贬值的宝钞抢买粮草,既断了自己的补给,又扰乱了地方经济,好一招釜底抽薪!
“传令下去!”
耿炳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各营减少每日的粮餉供应,每人每日只发半份口粮;同时派快马去南京,向陛下奏报,请求火速调运江南的粮食北上,再让户部多拨铜钱作为军餉,不许再用宝钞!”
“是!”副將连忙领命而去。
耿炳文走到帐外,看著营中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满是不安,心中更是焦虑。
三十万大军,每日需粮数十万斤,如今粮草短缺,宝钞贬值,士兵们的士气已开始动摇。若江南的粮食不能及时运到,不等与燕军交战,自己这边先会因缺粮而溃败。
他抬头望向北方,目光复杂。
朱棣身边肯定是以后一个缺德到祖坟冒烟的傢伙。
不然,怎么能想出这个餿主意?
如今双方还没有开展,自己的粮草就要断了。
自己这边,不仅有三十万大军的重担,还有陛下那句“勿使朕有伤叔之名”的束缚。
这场仗,从一开始,便透著几分艰难。
粮草不够,自己擅长防御,勿使朕有伤叔之名。
耿炳文很难受。
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打过仗!
北平燕王府的议事厅內。
朱棣背著手来回踱步,眉头微蹙,语气中带著几分疑惑:“耿炳文带著三十万大军北上,按路程算,早该到河北地界了,怎么至今还没动静?难道他是想绕路偷袭?”
张玉、朱能等將领也纷纷附和。
朱能上前一步道:“殿下,末將已派斥候探查过,南军主力仍在山东境內徘徊,並未有绕路的跡象。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行军速度慢得反常,像是在故意拖延。”
眾人正议论间,徐牧拿著一份刚收到的密报走进来,见厅內气氛凝重,便笑著开口:“殿下与诸位將军不必忧心,耿炳文之所以迟迟不到,是被粮草绊住了脚,咱们的宝钞计划,已经起效果了。”
“宝钞计划?”
朱棣停下脚步,眼中满是诧异,“你是说,你派商队用宝钞买粮的法子,真能困住三十万大军?”
徐牧走到案前,展开密报,指著上面的內容道:“殿下请看,斥候传回消息,耿炳文的大军进入山东后,发现州县內的粮食早已被咱们的商队买空,无论是百姓手中的存粮,还是官仓里的储备,都所剩无几。”
朱棣急忙拿过来了密报,脸上的表情也是格外的精彩。
他还真是没想到,徐牧搞出来的动静居然这么大,直接让三十万大军动弹不得。
耸耸肩,徐牧笑著开口道:“他们想徵集粮食,可如今山东地界的大明宝钞贬值得厉害,一贯宝钞连三百文都换不到,百姓寧愿把粮食藏起来,也不愿收这『废纸』,地方官手里没粮,就算想帮南军,也是有心无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耿炳文带的军餉,一大半是朝廷发的宝钞,如今买不到粮食,只能派人快马回南京求援,请求调运江南的粮食北上,还要户部改拨铜钱当军餉。一来一回,至少要耽误半个月,这便是他迟迟不到河北的原因。”
朱棣听完,先是愣了片刻,隨即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徐牧!孤当初还担心这宝钞计划未必能成,没想到你竟真的用几张纸,断了耿炳文的粮草!三十万大军,没了粮食,再厉害也不过是一群饿肚子的兵,还怎么跟咱们打?”
张玉也鬆了口气,笑道:“彭城伯这招釜底抽薪,比咱们派精锐去袭扰粮道还管用!耿炳文现在肯定焦头烂额,咱们正好趁这段时间,把新兵训练好,把火炮再准备充足些,等他粮尽兵疲地赶来,咱们正好以逸待劳!”
徐牧微微一笑:“不急,后面,还有朱允炆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