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秋雨缠缠绵绵的
魏国公府
徐辉祖身著戎装,刚从京营巡查归来。
如今,徐辉祖也感觉到了不妙,李景隆这一投,直接就让朱棣的正当性拉满,徐辉祖很清楚,朱棣很快就要挥师南下了。
“大哥,你还在看这些没用的布防?”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徐增寿迈著閒散的步子走进来,他是徐辉祖的胞弟,也是朱棣的小舅子,自靖难之役起,便总在私下里替燕军说话。
徐辉祖抬眸,有些疲惫:“京营是南京最后的屏障,布防怎会没用?陛下命我总督京营,我便要守住这大明的根基!”
“根基?”
徐增寿嗤笑一声,俯身拿起塘报:“大哥你看看——朱棣收了李景隆的五十万大军,如今连沧州、济南都占了,北方早就姓燕了。再看看咱们这位陛下,前日午门斩了那几位將领,京营里的士兵都在私下议论,说陛下心狠,不如燕王仁义。”
徐辉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当初他们这群勛贵求著朱允炆不要杀人,可是最后朱允炆还是毫不客气的举起了屠刀。
想想,还真是噩梦。
朱棣没杀他们,反倒给了粮食让他们回家。
可他们刚逃回南京,朱允炆就以“未能阻止张保献城”为由,將他们推到午门问斩,还杀人全家。
“陛下是为正军法!张保献城,这些將领却没能阻拦,斩他们是警示眾人!”徐辉祖嘆了一口气,试图给朱允炆找补找补。
“大哥,欺骗一下別人就算了,不要欺骗自己!”徐增寿冷笑:“他们何错之有?”
“不错,何错之有!”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常升带著一身寒气走进来。
他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儿子,也是洪武朝勛贵中的核心人物,此刻脸上满是疲惫与不满:“徐公,咱们都是跟著太祖打天下的人,军法是什么样,咱们比谁都清楚。那些將领被俘后没降燕,逃回南京已是尽忠,凭什么要赶尽杀绝,还要杀他们的家人?”
徐辉祖握著笔的手顿了顿,指尖泛白。
他何尝不知道此事不妥,可他是徐达之子,受太祖厚恩,只能坚守“君臣大义”,哪怕朱允炆的做法再不合情理。
“常將军,陛下也是急糊涂了。”
徐辉祖试图辩解:“朱棣谋逆,耿炳文兵败,陛下心里著急,才会失了分寸。”
“著急就能滥杀忠良?”徐增寿插话,语气里带著嘲讽,“大哥你別自欺欺人了,那齐泰,黄子澄,方孝孺是什么东西?咱们是帮著太祖皇帝打天下的,这三个小人,还不是在背地里挑唆皇上?皇上听齐泰、黄子澄的话削藩,逼死湘王,又杀了武將,还要诬赖我等勛贵串联,逼宫,这皇帝……”
徐增寿没有说下去。
但是,其他人都听明白了这句。
望之不似人君!
常升嘆了口气,走到窗边,望著外面的秋雨:“徐公,不是咱们不忠,是陛下太让人失望了。”
徐辉祖冷冷的开口道:“不可妄言!”
常升却是看著徐辉祖道:“魏国公,李景隆出征之前,南方粮仓起火,诸位可是知道?”
徐辉祖一呆:“莫非也是跟朱棣有关?”
常升道:“这件事情,我派人调查过,朱棣偽造大明宝钞,在北方大规模的收购粮食,此外,还有就是南方,一些文臣参与其中,地方的粮仓官员,偷偷摸摸的把粮食卖给了北方大军!”
徐辉祖顿时睁大了眼镜不可置信的开口道:“怎会贪瀆至此?”
朱元璋才驾崩了多久?
不到两年!
这么短的时间內就开始贪墨横行了?
常升继续冷冷的开口道:“皇上派人调查南方粮仓,这些文官就放火焚烧,如此一来,陛下也就是查无可查了!”
徐辉祖惊呆了,咬牙切齿道:“这些文官,皆可杀!”
“可是咱们陛下呢!”常升冷冷的开口道:“这件事情不了了之,若是太祖高皇帝再次,安能如此?”
徐辉祖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徐增寿也是冷笑著开口道:“文臣贪墨,国家粮仓里的粮食他们都敢倒卖,买卖之后,皇上不闻不问,如今,自北方归来的將领,心向大明,心向皇上,却被皇上诛杀,可笑,可笑!”
徐辉祖说不出话来。
此事,著实让人心寒。、
常升继续道:“如今朱棣掌控了北方,收了五十万大军,还有德州粮仓撑著,依我看,不出三个月,他必会南下。到时候长江天险能不能守住,京营的士兵会不会倒戈,都不好说。”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在徐辉祖心头。
主要还是朱允炆乾的这件事儿,实在是太操蛋了。
文臣你不杀,带著武將往死里砍是不是?
还把人家全家都给杀了!
特码的,这要是朱元璋看到了,只怕是要活活的被气活了。
“我看!”徐增寿嘆了一口气:“建文不得长久!”
“你们……”
徐辉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想斥责他们“不忠”,可话到嘴边,却被午门的血跡、士兵的低语、百姓的议论堵了回去。
“大哥,我知道你想守正统。”
徐增寿的语气软了些,“可咱们徐家不能跟著朱允炆陪葬。朱棣是我姐夫,他若南下,定会善待咱们勛贵。你再想想父亲当年跟著太祖打天下,太祖高皇帝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
就算是诛杀功臣,那也是天下平定,没有战乱的时候。
若是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
朱元璋对这些归来的將领肯定是重赏厚恩以作表率。
这个朱允炆——真他妈的望之不似人君。
常升也附和道:“徐公,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別把自己绑在朱允炆的战车上。京营的布防你该管还管,但別硬拼——真到了那一天,咱们得给家族留条活路。”
徐辉祖沉默著,目光落在桌案上父亲徐达的画像上。
画像上的徐达身著鎧甲,眼神坚定,仿佛在看著他。
他心中满是挣扎——一边是君臣大义,一边是家族安危,一边是百姓人心。
“哎!”徐辉祖重重的嘆了一口气:“我再去劝劝皇上,希望他下一道罪己詔,儘量挽回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