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寧侯,你为何要擅动福建的十万两税银?”
张慎言开始问向最关键的问题。
“当时我是接到京师沦陷,太子殿下及定王、永王二位殿下下落不明的消息,想入京勤王。”
“可我手头只有运军,所以便用福建的那十万两税银整训运军。”
“我为的是入京勤王。”
“我不明白,为什么做的事情多了,反而还要受委屈。”
朱国弼在路上早就打好了草稿,回答起来头头是道。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擅动税银!”
张慎言抓住了核心,没有被朱国弼牵著鼻子走。
“抚寧侯,你明白『擅动』两个字的意思吗?”
朱国弼再次强调,“我说了,我是为了入京勤王,才动用了税银整训运军。”
“避重就轻。”张慎言冷笑一声。
“我也再说一遍,你为什么要擅动税银。”
“听清楚,是擅动!”
朱国弼有理由,“事出紧急,我是来不及请示朝廷。”
“当时来不及,事后呢?”张慎言问道。
“为何事后也不见你抚寧侯补交请示公文?”
“京师不是沦陷於闯贼之手,我上哪去请示?”
张慎言质问,“京师是沦陷於闯贼之手,那南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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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是留都,我没有必要行文南京。”
“那时的南京確实是留都,可皇上到南京这么多天了,你是补公文了?还是上奏疏了?”
“都没有!”张慎言陡然提升音量。
朱国弼支支吾吾,“我,我,我那是忙起来忙忘了。”
张慎言嘴角一扬,“敢问抚寧侯,你都忙什么?”
“我,我忙,我忙……”
朱国弼回答不上来,因为他压根就不忙。
“还是让我来回答吧。”
张慎言好心的替朱国弼解围。
“你抚寧侯,奉先帝旨意,提督漕运。可你却擅离职守,擅自潜入南京。”
“淮安府才是你抚寧侯的任职地,南京不是。你在南京就是一个閒人。”
“既然是閒人,自然不可能忙。更不可能忙到连上疏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你在扯谎,你在欺弄公堂。”
到最后,张慎言反而降低了语调。
低到让朱国弼感到害怕。
张慎言弹劾勛贵的第一战,就是弹劾灵璧侯汤国祚。
吃空餉这点稀鬆平常的小事,硬生生的被他与太子蒙尘联繫在一起。
到今天,灵璧侯汤国祚还在詔狱里关著。
今天,擅动税银这一件事,不知道张慎言还会扯到什么上面去。
面对张慎言那低沉的语气,朱国弼真的是心虚。
“本官与诚意伯奉皇上旨意审案,代表的是皇上。你欺弄公堂事小,欺弄天子事大。”
果不其然,张慎言又开始借题发挥,以小见大。
朱国弼当然不敢承认这么大罪名,他连辩解。
“冤枉,我冤枉。”
“你这是编造罪名,构陷勛贵。”
“诚意伯,你是主审官,张慎言这么凭空捏造、网罗罪名,你管不管?”
“我,”刘孔炤犹豫了一下,“我应该管吧。”
说著,刘孔炤瞟向锦衣卫掌印许达胤。
可惜,许达胤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压根就没注意到刘孔炤的眼神。
或者是,注意到了刘孔炤的眼神,但有意无视。
拋媚眼给瞎子看的刘孔炤,知道不会从许达胤那里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张总宪,这话说的,有点言重了吧。”
“或许是抚寧侯言语不当,以至於让张总宪產生了误会。”
见张慎言想要发怒,刘孔炤拿出了杀手鐧。
“我看,此事还是同抚寧侯擅离职守一罪,一併上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好了,我是皇上钦定的主审官,就这么定了。”
刘孔炤再次使用了自己身为主审官的权力。
张慎言出乎意料的没有爭执,只是说道:
“那就继续审案吧。”
刘孔炤心里奇怪张慎言为何会这么配合,但总归是解决了眼前的事,也就没再去想。
朱国弼心里同样感到奇怪,可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张慎言又开始发问了。
“抚寧侯,你说你將十万两税课银用在了整训运军上?”
“是。”
“你整训了哪些运军?告诉我人数、编制。”
“我……”
“整训运共有多少项开支、每项开支是多少?告诉我详细的数字。”
“费多少钱、剩余多少钱?把帐本拿出来。”
一连三问,问的朱国弼哑口无言。
张慎言换了一副肃穆神情,“堂下,回答问题。”
啪!刘孔炤猛地一拍惊堂木,“堂下,回答问题。”
见朱国弼那副模样,刘孔炤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事,兜不住啦。
自己必须与朱国弼做切割,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张慎言望著堂下唉,“怎么,回答不上来了?”
“整整十万两银子,不要说你没有帐目记录。”
朱国弼:“帐目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了。”
张慎言:“想不起来在哪了,那不和没有一样。”
“据我所知,运军,一直是由原漕运总督路振飞训练,没有你抚寧侯的事。”
“漕运衙门里有详细的训练记录,这一点,不怕你抵赖。”
“十万两银子,你说是整训运军了,结果查无此事。”
朱国弼辩解道:“我把钱都在了招募乡勇上,这个你们可以去查。”
为了掩人耳目,朱国弼確实做了一些表面文章。
运军是朝廷的经制之军,帐目不好做,但乡勇是没有编制的,操作空间更为广泛。
“你確实招募了部分乡勇,但你招募乡勇的数量,远远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那个价钱,倒像是招募死士用的。”
“本官怀疑你是想用那笔钱,豢养私兵。”
豢养私兵,听到这四个字,朱国弼如遭雷击。
当別人说你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搏一搏。
很显然,朱国弼没有。
刘孔炤握著惊堂木的手,不禁缩了回去。並且还贴心的將惊堂木推到了张慎言所在的那一侧。
“冤枉!!!”朱国弼大呼。
“张慎言,当初在议事厅我逼著你们东林党拥立福王,现如今,你在这公报私仇!”
朱国弼看向许达胤,“许緹帅,你可不能看著张慎言冤枉人不管吶。”
许达胤仍旧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张慎言对著记录审案经过的书办吩咐道:“將人犯的回话,记录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