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那日送点心到御前后,惠嬪之后几天都没有让云沁再去,日子一下又安定下来。
阮嬤嬤那边已经確定下来要去慈养所了,只等惠嬪这边解除禁足,太后送人过来。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云沁的心却总是不安稳。
直到一天早上,吃著早膳的惠嬪突然呕吐,隨后整个人昏了过去,她才发觉自己不安定的原因,便是惠嬪这一胎到现在都太顺了!
比起从前,这次有容欣和云沁坐镇,眾人虽然慌张,但也不至於乱了手脚。
容欣看顾著惠嬪,云沁便走到殿外,先命人去请张御医,又让小德子去请皇上,“你切莫慌乱,见到皇上也不要一惊一乍,只说明情况便可。”
小德子因为她的镇定,整个人也安定下来,立刻道了声是,快步走出了宫门。
云沁镇定吗?不,她袖子里的手一直在抖。
她怎么都没料到,容芝那边没出事,惠嬪这边先出事了,忍了这么久,终於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张御医很快就被请了过来,对惠嬪的脉象几经察看,都是摇头。
见他没有丝毫头绪,容欣便道:“张御医,您看看娘娘的饮食可有不妥?”
看不出癥结所在,张御医也是颇觉惊心,当下不敢耽误,赶紧跟著她走到明间。
里面一切都还是惠嬪昏倒时的模样,一出事,容欣便立刻让人看住这里,谁都不准挪动一根筷子,就连地上的呕吐物,都没让人清理。
他正要察看,就听外边:“皇上驾到!”
眾人赶紧到门口迎接。
霍金池快步走进来,一摆手,“都什么时候了!”又接著问:“惠嬪怎么样?”
张御医上前道:“微臣已经给娘娘诊过脉,脉象平稳,龙胎也还稳固,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皇上,微臣才疏学浅,还是请蒋院正来看看最为妥当。”
霍金池知道他虽专擅千金科,可他本人就是蒋院正的徒弟,本事自然不会小,他这分明是看出什么,却不敢拿主意,只能搬出自家德高望重的师父顶包。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霍金池瞥他一眼,才道:“宣蒋院正!”
“你们刚才正在做什么?”
“奴婢正请张御医察看娘娘今日的饮食是否有不妥。”容欣立刻道。
“继续。”霍金池看了眼容欣,眼神在人堆里一扫,就看到缩在后面的云沁,脸又阴了几分。
张御医便立刻拿著银针察看起桌上的食物。
霍金池才注意到,不管是桌子上还是地上的证物,都保存完好,让他不由高看了几分容欣。
果然,人以群分……
他没再看云沁,而是径直走入內殿,去看了眼惠嬪,见她瘦了许多,面色微有些发青,若不是肚子高高隆起,人在被子里都不见起伏。
霍金池眉头轻皱,周身气压却不只是低了一点。
看了这一眼,他便又往明间走。
“皇上,此间污秽,您不如就在內殿等。”容欣低声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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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宫女也端著茶进来,放到了软塌的矮几上。
霍金池没做言语,径直走到外面,坐到了上首的椅子上。
除了一开始问了几句话,他一直都没有发怒,脸上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可越是这样,越令人觉得心惊胆战。
被这么盯著,张御医捏著银针的手都有些抖。
好在他还有些胆量,抖著手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才指著桌上的一碟点心道:“皇上,这点心的味道似乎不对,可臣辨別不出是什么。”
霍金池端详著那碟点心,旁人以为他是看有什么端倪,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在確认这事跟云沁有没有关係。
她开始做点心,惠嬪就因为点心出了事,这事未免太巧了!
不光是他觉得巧,就连云沁都觉得太巧了,她一听到“点心”二字,就下意识攥住了袖口
这不会是冲她来的吧?
可隨后,她便慢慢鬆开了手。
今天她虽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却没有做点心,更何况,她做的点心,惠嬪除了前头尝了几口,之后再没有吃过。
云沁心中安定下来,只静观事態发展。
那边霍金池確认后,也放下了碟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声道:“等蒋院正过来。”
之后,殿內便一片安静,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一片死寂当中,蒋院正终於赶过来了,他已经有甲之年,头髮半白,腿脚也不大利落,扶著小太监的手,蹣跚而来,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
他一出现,殿中的人都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全都鬆了口气。
“没准备步輦吗?”霍金池喝问。
蒋院正擦著额头上的汗,“准备了,准备了,是臣不中用,皇上不必怪下边的人。”
“辛苦蒋院正。”霍金池不过多寒暄,“张志安已经看过惠嬪,从脉象看不出什么,院正你先来看看这碟点心。”
蒋院正气还未喘匀,便伸手接过那碟点心,放到鼻子下边一闻,便皱了眉头,抬眸看向皇上,“是金钱草!”
眾人譁然,不等详细询问,便听得里面惠嬪哀叫了一声,眾人赶忙奔过去看。
却见惠嬪已经醒了过来,整个人正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滚,嘴里哎哎叫个不停,容欣上前一看,整个人差点软在床前。
“血!娘娘她见红了!”
云沁扶她一把,却发觉自己的手也颤得厉害,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蒋院正大声道:“快按住娘娘,志安立刻给娘娘施针!”
霍金池也已经走至近前,看著惠嬪身下血跡,眼中一片阴沉。
一片慌乱中,徐安从外面进来,“皇上,皇后娘娘带著几位娘娘过来了。”
“让她们回去!惠嬪还在禁足中,不许人探望她们不知道吗?”霍金池扭头看他,语气中终於泄露出一丝怒气。
徐安不敢多言,只能称是,快步走了出去。
张御医施著针,蒋院正给惠嬪又把了一次脉,许久,他拿开手,对霍金池道:“皇上,不必太过忧心,娘娘脉象还算平稳,见红,也只是滑胎先兆,龙胎还算平稳。”
听他这么一说,眾人才暗暗鬆了口气。
霍金池也后退两步,坐到宫女搬来的凳子上,看了眼慢慢安静下来的惠嬪,又问蒋院正,“刚才院正所说的金钱草听著似乎是味中药。”
“不错。”蒋院正点点头,面色难看,“回皇上,金钱草利尿利胆,是味好药。对孕妇来说,却是阴寒之物,便是要用也要万分小心,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长期过量服用。娘娘这般,一定是服用金钱草有段时日了,才会出现小產的徵兆。”
“娘娘之前可有症状?”
容欣正按著惠嬪,云沁只能上前道:“回蒋院正,娘娘近来一直身体不適,可都是些孕中该有的症状,您不如说说长期服用金钱草会如何,让奴婢分辨一二。”
听她说话这般有条理,蒋院正颇为意外地看她一眼,隨后答道:“若只是服用一两次,其实並不会有什么危害。但如果长期使用,会让小解次数过多,人就会变得虚弱,而且会食欲不振,噁心呕吐,长此以往,必定会损害龙胎。”
他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声音也渐低,因为他口中这些不正是孕妇该有症状吗?
云沁听得遍体生凉,忍不住惊道:“好生阴毒。”
这又何尝不是在场眾人的心声。
惠嬪肚子一天大过一天,胎儿挤压內臟,本就小解增多,食欲不振,这种时候下金钱草,不到病发,根本看不出来!
真是好手段,好狠毒!
“查!”霍金池终於克制不住怒气,冷喝道:“关上宫门,给朕里外搜,搜乾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