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明掛了电话之后，首先带著理子在各个商业街，搜集效益不好的商超信息，並一一记录下来，且与商超负责人互留联繫方式，留作收购日用杂货的货源。
这转一圈，竟然还碰到一家房租到期，赔价甩卖的。
秀明见过太多的店铺，提前三年喊房租到期，赔价甩卖。
他带著理子在超市里转了一圈，货架几乎空了一半，日用快消品几乎被扫空，但是酒水和各种电器还稳稳的摆在货架上。
他又特意转到后仓瞅一眼，两三天没进过货了，地上一片塑胶袋和纸壳子。
看来这家超市是真的经营不下去了。
收银员就是老板，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的中年男，鬢角的头髮白了一撮。
经营不下去的最大原因，是银行得知他经营状况之后，就不给他放贷了。
这里就是一个“信用紧缩”的问题了。
早在89年底，股市市值达到顶峰开始下滑的时候，银行就应该立即做出下调利率的策略，及时遏制住楼市跟著降价崩盘。
但他们却反其道而行，提高了利率，令楼市价格继续攀升，无数人为了一套房子，缩衣紧食，勒紧了裤腰带。
这也导致整体经济往下坡路走，加上股市持续的下滑，还是牵引到楼市。
两天前在綾子家里看到的那则財经频道的新闻，银行后知后觉，突然宣布下调利率，但已经晚了，没人再看好楼市和股市了。
居民和投资者，都把现金存进银行的短期帐户里，有的就乾脆把现金藏家里，打死也不做长期投资。
这已经是通货紧缩期了：对未来经济发展没有任何信心，任何的投资都是赔本的。
所有人不再进行消费和投资，消费者认为商品会持续贬值，捏著钱观望。投资者也觉得吃利息比投资更赚钱。
就算银行喊破喉咙，骂他们“恶意不买房”“恶意吃利息”“一点也不懂得体谅国家的难处”也不管用了。
解决通货紧缩期，只有“再通胀”，政府出面才能彻底解决：降低税率，退税返税，政府补贴，回购国债，印钞机加班。
其实见效最快的：空投撒钱。美国经常这么办。
而日本所做的应对策略是开印钞机，往银行里注资，让他们往外放贷。
银行什么德性，大家都知道。
他们要大量现金储备用以修復亏损的资產负债表，毕竟这几年投资了不少的房地產。
亏损了这么多的钱，正胆颤心惊的不知道怎么交代，天上掉了大馅饼，好不容易补上了窟窿，对后续规划也是更慎重了。
一点风险也不愿意再承担，他们大幅度提高了借贷门槛，见苗头不对，立即抽贷，管他们死活呢，反正我不能赔本。
虽然显示著低迷的放贷意愿，但这么多的钱，总不能老放著不用，就又下死命令给手底下员工设定放贷业绩，毕竟再高的门槛，也有合適人选。
显然，这家超市老板，已经不符合放贷条件了。
秀明道明来意，老板甚至还询问需不需要存货仓库，第一个月免租金。
关於存货仓库，秀明计划的是“霸占”綾子的空间，反正她也是晾在那里，也就没要免租金的仓库。
之后，秀明让理子在超市仓库里选一些货品。
理子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拿著秀明写的计划书，严格执行著“百元商超”宗旨，选了十箱不怕过期的纸巾。
战战兢兢的望著秀明。
这是寧可不做，也不想犯错，怕被骂是吗？
秀明差点气笑了，但为了不打击她的积极性，给她竖起大拇指。
“理子酱，你太棒了，非常明智的选择，不过还可以適当的大胆一些，期待你今后的表现噢。”
“我会加油的，”理子脸颊泛起潮红，好像打了鸡血，抿著嘴矜持点头，“谢谢老公……”
“山中先生，请让您太太再选一些吧！”老板意志消沉，“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是进货单，如果全部打包的话，按进货价七折给您了……”
现在是4月29日，5月1日到期，就必须得搬空。
秀明接过进货单，確实是实实在在的进货价，还要按七折甩卖，截肢甩卖？不过日子了？
二十万日元就能全部拿下。
老板惨笑道：“我太太把家里房子抵押给银行买了一款保险，月底还不上利息的话，我们全家就要露宿街头了……”
老板说的就是【融资型变额保险】，尤其近几个月，不管是银行业务还是保险公司业务，卖的特別疯狂。
他们的主要客户群其实是对投资理財不太熟悉的中老年人，尤其是有房独居的。
“您的遭遇我非常理解，但实在抱歉，无能为力。”
秀明把进货单还给了老板，其中大部分商品不適合他的商业定位，也只能无情拒绝。
为表示歉意，用他的进货价买了两袋大米，带回家自己吃。
最终確定纸巾、杯麵、清洁剂、垃圾袋等一些日用消耗品。
又预定了两个货架和一台简易pos机，並告知晚上8点半来拉。
在这里耽误不少时间，太阳已经西斜，秀明带著理子走到路口回望超市时，金色阳光照著门可罗雀的门口，超市老板正低头坐在门口台阶上吸菸。
“老公，妈妈说，爸爸好像也买了那种保险……”
两人在电车站点等车时，理子忽然说。
理子谨记秀明给她交待的找老父亲借钱炒股的事。
今天中午，她用綾子家的座机，给家里打了电话，想探探口风。
她妈妈静香太太接的电话，然后就告诉了她这件事，不过，应著她爸爸大雄先生的默许，也给理子打了10万日元的救济金。
还好当时秀明已经还上了房贷，那10万日元没被银行划走。
“噢，是吗？”秀明愣了愣，平静道，“用温泉旅馆抵押的吗？贷了多少？”
其实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的预感。
毕竟理子是独生女，而如今的自己，虽是个假女婿，但心里確实是往真的方向定位的，也就是说，將来必定要给他们养老。
岳父岳母也没有怀疑自己真假女婿的身份。
不过现在给他们的印象，確实有些差劲，欠一屁股债，房子都快要被银行收走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点，戳到了担心女儿未来的老父亲的心，想给女儿减轻一些压力吧！毕竟遗產税也是很多的。
“老家的房子和温泉旅馆都抵押了，贷了3亿日元，妈妈说，明年要交1800万日元利息。”
理子低著头，揣揣不安。
刚才秀明跟超市老板交谈时，说的是明年股市还会再跌，而保险公司90%的资金流向就是股市，他们拿不出一毛钱的分红给客户了。
但家里温泉旅馆经营状况不太好，才年入500万日元，偿还贷款利息的话，完全是依靠保险公司当初承诺的13%~15%的投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