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沈修沿著梧桐道漫无目的地晃荡。
自从接下《午夜断音》那个角色，独处时光就像沙漏里的流沙，攥得越紧消失得越快。
“累死了。”
想到这些天的经歷，他突然仰头嗤笑出声。
“我这是魔怔了吧？”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地铁口灌上来的穿堂风掀动著衣服，周围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沈修见状，急忙低下头，沿著地铁口台阶往下走。
人潮裹挟著各种牌子的香水味涌来，他突然生出种奇异的割裂感。
这些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未来真会对著荧幕上的自己尖叫吗？
一个月前他还在熬夜加班，如今居然都有了两百万签约金，加入了一家经纪公司。
这速度，荒诞得让人脚底发飘。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电话来了，沈修掏出手机一看，是林絮柳。
他条件反射地挺直腰背，又在意识到动作时泄了气。
他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餵？”
电话那头传来林絮柳的轻笑声。
“听说你签给我们了？”
杨昭野消息倒是传得快。
沈修倚著墙回话：“签了，期待合作。”
“合作愉快。现在算自家人了，不过……”她话音微扬，“为什么选我们？”
理由？沈修在脑海里搜索著答案。
那些理性考量夹杂著诸多琐碎因素，说签约金又太俗，谈条件又不符合他的冷麵作风。
“该说是因为她吗？”
这確实是重要因素。
沈修生硬地回答：“因为——你在。”
林絮柳沉默了三四秒才回话。
“常有人说你傲娇吗？”
“……”
沈修签约光漫的消息，在圈子里不脛而走，这都是杨昭野的手笔。
传播这个消息，不仅能让关联方知道，也能提升公司知名度。
此外，这也是告诉其他经纪公司：沈修是我的人了，谁也別动歪心思。
在《完美標本》的剧组里，郑远盯著通告单冷笑。
“林絮柳倒上心。关键看杨昭野怎么调教新人。”
《午夜断音》剪辑室，凌浩暂时放下手头工作。
“光漫？杨昭野人脉是硬，听说他们还给了天价签约费？”
两台显示器映著他发亮的眼睛。
他突然对员工们说道：“各位，打起精神！这片子必须衝进微电影节主竞赛！”
不知为何，他始终想著要给沈修弄一套高定西装的事儿。
……
7月17號早晨，沈修的单身公寓。
浴室门推开蒸腾的雾气，沈修擦著湿发走出来。
抄起冰箱里的牛奶猛灌两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他仰头髮出声畅快呻吟。
“哈啊……洗完澡来罐这个，才是人生啊。”
浴袍松垮繫著，仰脖灌奶的模样，与平日片场那个紧绷的沈修判若两人。
洗澡前他已经晨跑了四十分钟，这是为提升拍摄体力做的特训。
说是训练，其实就是绕著小区慢跑五公里。
“好歹也算开了个好头。”
今天通告单空著。
想到剧组那边应该正忙著筹备，沈修隨手捞起茶几上的《完美標本》剧本，指腹按在封面的漩涡上。
滋——
转瞬，沈修已置身系统空间。
脚下虚空蔓延，四周漂浮著新增的剧本，最顶上那本封皮上，赫然写著《红线之下》。
昨天刚收录的f级剧本，侯砚川导演作品。
“大师翻车实录？”沈修嗤笑著抓过剧本。
正好解解闷，顺便看看这位名导可能栽在哪儿。
指尖触及漩涡剎那，光幕在眼前中缓缓展开。
【宿主选择了剧本《红线之下》】
【可供体验角色】
【1.方俊一】
【2.袁佑知】
【3.和远胜】
【4.daniel harper】
……
沈修歪著头扫了扫角色列表。
“daniel harper？外国人？”
沈修瞬间来了精神。
这可是他接触到的首个外籍角色。
指尖果断选定角色的剎那，系统女声突然响起。
【检测到宿主接触非母语语种，正在载入“english”语言模块】
这次提示音明显带著延迟。
【“english”模块初始化中...】
【模块加载完毕】
“英语？系统你今天抽什么风？”
沈修刚攥紧拳头，黑暗已然再次袭来。
这次甦醒时没有悬浮在虚空，也没有出现在剧本世界，而是置身於铅灰色的混沌空间。
皮肤能感知到微凉的空气流动，胃部抽搐伴著强烈的失重感。
“退出！立刻退出！”
喊声在空间里撞出层层回音。
沈修后颈渗出冷汗时，破空声骤然逼近。
“这是……”
白色巨物撕裂灰雾呼啸而至，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定睛一看，赫然是等身大小的萤光字母“a”。
“唔！”
字母精准嵌入眉心，冰凉的触感直窜脊椎。
未及反应，b、c、d接踵而至，二十六枚字母按著顺序接连贯入额间。
紧接著，铺天盖地的英文单词化作银色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
当最终一枚字符没入身体时，系统提示伴隨著虚脱感同时降临。
【新语言技能载入完成：english】
沈修猛然睁眼，后背重重砸在自家床垫上。
那些字符钻入皮肉的诡异触感，仍在神经中跳跃。
更惊悚的是，此刻在他颅內翻涌的陌生语系。
那些从未学过的词汇语法，清晰得如同母语。
脱口而出的伦敦腔，在房间里迴荡。
“am i going mad? this can't be happening...”
还真就立马洋腔洋调了！
“这特么什么情况？”
他瘫在床上，盯著天板发愣。
后脑勺传来的酥麻感，和初次坠入虚空时如出一辙。
他狠狠掐了把大腿，真实的痛感混著荒诞的晕眩。
自打绑定那个见鬼的系统以来，“现实”这个词早就被重新定义了七十八遍。
不过，眼下这齣还是让他大脑过载。
五分钟后。
“fucking hell!”
这句英文脏话，仿佛是顺著脊椎骨窜上喉头的，根本没过脑子。
沈修继续测试了一下。
“am i possessed by some british ghost？”
依旧是字正腔圆的伦敦腔。
他试探著换了几个话题，从英超联赛解说到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那些拗口的词汇就像啤酒沫似的，咕嘟咕嘟往外冒。
沈修抄起手机点开ted演讲，视频放到1.5倍速时瞳孔猛地收紧。
每个音节落进耳朵，都自动转译成中文，就像脑子里住了个同声传译。
他试著用约克郡口音骂了句俚语，精准得嚇人。
“臥槽！”
这次他切回了中文，手指深深插进乱发。
系统空间里那些刻进肌肉记忆的台词训练，他是知道的。
但眼前这情况明显玩脱了，哪家表演课还附赠语言包啊？
他对著空调出风口深呼吸，汗毛在冷风里根根直立。
颅腔里仿佛灌满了液態英语，隨便晃荡两下就能从七窍溢出来。
更诡异的是当他想说“沙发”这个词时，脑海里同时浮现出sofa、couch、divan等二十几种表达。
“背台词能理解，但连语言体系都特么能移植？”
沈修点著太阳穴，突然意识到更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选的是核物理学家角色，脑子里会不会塞满粒子对撞公式？
这破系统哪里是金手指，分明是在往人脑里刻光碟。
但想想又觉得没那么夸张，毕竟之前他也体验过天才作曲家冷阳的角色，但脑袋里並没有作曲的知识。
“难不成，有什么特定条件！？”
不管怎样，最让他后颈发凉的还是某个细节。
刚才说“沙发”时，他下意识用的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英语发音。
这他娘的根本不是普通外语精通，是直接把整门外语焊进dna里了。
总而言之，系统並不单一，它如同山岳般宏伟无垠。
这种感觉就好像系统在跟自己说：“需要英语吗？等著，这就给你，完全復刻，並且还是免费的。”
沈修嘴角微微上扬。
“这不就意味著，我以后能闯进好莱坞了？”
这个设想完全具备可行性。
虽说好莱坞尚在云端，他只在影视资讯里见过那座造梦工厂，但流利的英语，確实是演员叩开好莱坞大门的关键钥匙。
更何况英语能打开的，远不止表演这扇门。
沈修的笑容愈发灿烂，突然又顿住。
“啊！再试试读英语文章怎么样。”
他隨意搜了一篇英语文章，阅读流畅得如同瀏览中文网页。
对於习惯依赖翻译软体的沈修而言，这种无障碍阅读堪称魔幻体验。
思维突然如烟绽开。
既然系统空间有无限可能，哪怕不能夸张到什么都能做，但是……
“不止英语，其他语种应该也能！”
掌握所有人类语言，或许不成问题。
当然，需要先获取对应语种的剧本，这完全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问题。
“我这是要逆天了！”
沈修正为突飞猛进的英语水平暗自欣喜，手机突然响起《好运来》的铃声。
扫了眼来电显示，是郑远打来的。
胸腔里的雀跃几乎要衝破喉咙，却被生生按捺下去。
这时候要是流露出半点轻狂，之前的话少谦卑的人设可就全崩了。
当然，只是他认为话少谦卑，但在別人眼中，他早就狂得没边了。
他握著手机做了做深呼吸，直到心跳恢復平稳才按下接听键。
“郑导！”
很好，语气控制得恰到好处。
听筒里传来冷硬的声音。
“定了，7月25號开机，下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