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身高差
杨昭野猫著腰溜进会议室，在入口附近找了个不起眼的椅子，和同行的女士悄悄坐下旁边戴著口罩的女人烫髮扎在脑后，看著眼熟。
幸好会议正介绍得热火朝天，没几个人留意他们。
杨昭野很快凑近身边的女人低语：“宋老师，咱这是踩点成功。”
“別提了，堵成停车场！”女士声音闷在口罩里。
“没事，刚开场。”
戴口罩的女人，正是编剧宋镜辞。
新剧本卡壳，她乾脆给自己放个小假。
多亏了《完美標本》，她如今身价看涨。
今天低调出现在《过期情书》的剧本围读会，是来给自家助理编剧周莉娜捧场的。
“莉娜有点紧张啊，但发挥得不错，超出预期。”
当然，宋镜辞的算盘不止於此。
她的目光越过周莉娜，落在长桌核心位，也就是周莉娜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的沈修身上“必须亲眼看看，沈修演浪漫喜剧什么样。”
不是隔著屏幕看剪辑版，而是要捕捉他现场演绎爱情戏的真实状態。
这是宋镜辞的老习惯了，写角色得围著演员转。
她信奉的不是先造角色再塞演员，而是为演员量体裁衣。
沈修，自然早就是她下一部作品的头號人选，这点毋庸置疑。
她用手肘碰碰旁边的杨昭野，压低声音：“杨总，沈修今年到明年，档期有空著的没？”
一直掛著职业微笑的杨昭野，气定神閒地回答：“我查查通告单回覆你！怎么，下一部要预定他？”
“当然！务必赶在郑远之前通知我。”
“看来您不打算和郑导二次合作了？”
“再合作，观眾肯定要拿《完美標本》比来比去，省得被人说炒冷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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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镜辞和郑远在《完美標本》是搭档，但下一部戏，两人很可能就要为抢沈修打擂台了。
这一点，杨昭野心知肚明。
“宋老师放心，”杨昭野笑容不变，“我会好好跟他谈的。”
过了一会儿。
剧本翻页的沙沙声，在会议室里此起彼伏沈修、姜月和其他演员，都翻到了下一页，下面该轮到凌浩描述场景了。
“第一镜：蓝楹树成排，纪泽林和温见微混在人群中。”
凌浩念著旁白，周莉娜的目光却黏在近旁的沈修身上。
“他会怎么演？”期待让她心跳加速。
她的本子別人都看不上，而沈修却毫不犹豫地接了去。
毕竟，那可是沈修，拥有连她的老师宋镜辞都为之讚嘆的演技。
当然，此刻盯著沈修的不止她一个。
周围的演员也频频偷瞄这位神色平静的主角。
“看著状態很放鬆啊！”
“他都不准备一下吗？”
“面无表情—是身体不舒服？”
窃窃私语里藏著探究。
他们太想见证那传说中的“说变脸就变脸”了。
这种近距离围观的机会，裴竞、杨昭野、宋镜辞，还有记者们，谁都不想错过。
初次观看的人，期待值更是拉满。
沈修感觉自己成了活靶子，那些聚焦的目光让他有点起鸡皮疙瘩。
“喷！当主角真不自在。这些人偷看得也太光明正大了。”
他大概还没完全適应主角的分量，但决定只专注纪泽林这个角色，保持他一贯的严肃沈修提醒自己，演戏只靠两样东西：理念和表演。
这对於任何演员来说，都是一门简单的功课。
一个既平凡又独特，既冷漠又耀眼的纪泽林。
沈修瞬间抓住了这个角色深入骨髓的形象。
靠著系统加持，他的感知、情绪、思绪、表情—彻底翻转。
眼前的景象开始渐变，会议室幻化成蓝楹大道，演员们成了赏的人群，温暖的室温也化作了宜人的气息。
这时，凌浩模糊的旁白才隱约传来。
“纪泽林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著蹦跳前行的温见微。这眼神深情，却又不像深情.”
一直埋首剧本的沈修，终於抬起了眼。
他看到的不是对面的姜月，而是剧本里那个蹦蹦跳跳的温见微。
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平淡无波，瞬间注入了温度，深邃又难以捉摸。
剎那间，几个演员惊得倒吸凉气。
“嘘！”
“这情绪切换合理吗？！”
“就一个眼神———·活脱脱就是纪泽林本人啊！”
“他眼睛里的故事感快溢出来了！怪不得大佬们抢破头—”
沈修仅仅一个抬眸，会议室的气氛就彻底翻盘，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纪泽林特有的、带著点不耐烦，却又莫名温吞的气质。
像只被强行擼毛的傲娇猫，气鼓鼓的，但让人討厌不起来。
姜月的台词和凌浩的旁白，此刻都精准地拋向这个“变身”后的沈修。
“喂！纪泽林！”
温见微捧著瓣跑到他面前，献宝似的炫耀。
沈修对上姜月的视线，轻轻一咳，迅速別开脸。
刚才那点微妙情绪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困扰。
“干嘛？”
“快闻闻！可香了！”
两人简短对了几句词，接力棒交回凌浩。
“纪泽林无奈嘆气，温见微却把瓣又往前凑，两人距离近得几乎只剩一拳。纪泽林避无可避，只得低头轻嗅。就在这瞬间，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温见微的嘴唇上——”
旁白落下，沈修再次抬起原本低垂的眼，目光的终点自然还是对面的姜月。
不过，他没有长久停留，只是飞快地扫过一眼，又迅速移开，如此循环往復。
终於，沈修的目光稳稳锁住了姜月。
那眼神里翻涌著复杂又纯粹的情感。
深思、隱痛、现实的重压、人际的拉扯、未来的迷茫———
种种浓烈的情绪，被他无声地倾泻而出。
接著，毫无徵兆地，他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介乎面无表情与微笑之间，暖味难明。
情绪，尘埃落定。
方才盘旋的忧思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欣赏。
不，是对温见微的欣赏。
因为这暖融的氛围、暖昧的情，以及微的处境——
他像是真的醉了。
顷刻间，一股深沉的且再无矛盾的爱意，盈满了沈修的眼眸。
那被死死封存的真心，轰然决堤。
这一刻，周莉娜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尖叫出声，內心的小人已经兴奋得原地蹦跳。
这震撼程度远超她的预期。
“我的选择没错，他就是纪泽林本林！”
另一边，宋镜辞捂著嘴，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浪漫戏演得—谁扛得住啊，现场看杀伤力翻倍。”
她回想《完美標本》中沈修的戏份，“周觉浅的影子呢？这真是同一个人？每个角色都像换了魂似的！”
她早有预料，但亲眼所见还是觉得离谱。
眼前的沈修，分明就是个为初恋手足无措的纪泽林。
看过《午夜断音》里冷冽的冷阳，凌浩也深有感触。
“把感情藏得那么深，表达得又那么“糙”，简直了。”
“没错，”裴竞眼晴发亮，“沈修厉害就厉害在这儿，没几句词，全靠一张脸和一双眼讲故事。情绪浓得像化不开，你想不看都不行。现在谁看不出来，他就是个被温见微迷昏了头的傻小子？”
她不由得感慨：“头回现场看他演戏，总算明白大佬们为啥抢破头了。这纪泽林，不火没天理。”
沈修这“换人式”的表演，让在场不少人汗毛倒竖。
与此同时，他和姜月的眼神拉锯还在继续，就在这深情对视的当口，沈修的目光，不经意地滑向了姜月的嘴唇。
很快，他又重新看回她的眼睛。
当然，剧本就是这么写的。
“等一下。”
姜月忽然避开沈修的目光，抬手示意暂停。
当她顺利起身时，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实在抱歉！我———·得去趟洗手间，有点急。”她语速飞快。
凌浩略显惊讶，摆摆手：“呢—-快去吧！”
姜月快步穿过会议室。
一直漫不经心注视她背影的沈修，此刻已完全褪去了“纪泽林”的状態。
“看来是真急啊！”他轻轻嘀咕了一句，“咖啡喝多了確实有这效果，我好像也得去一趟了。”
衝出会议室的姜月，在紧闭的门前深深吸了口气。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刚才与她演对手戏的沈修。
“这只是在演戏，別紧张！可他那眼也太逼真了。不要胡思乱想，这就是演技好而已。”
她轻轻咬住下唇，“可真实得未免太过头了。真该叫他收著点，可提这种要求本身就很奇怪吧？”
对她而言，这会议室简直像个刑讯室，而她是唯一的受刑者。
姜月把手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上，心跳快得根本压不住。
这种感觉既痛苦又奇妙。
她站在门口，心绪纷乱，近距离看到沈修就在眼前演绎角色，比想像中震撼太多了。
刚参加短剧《过期情书》时，她满心只有作为粉丝的雀跃。
毕竟能和偶像一起工作，不只是同事，更是搭档。
直到今天之前，都是如此。
然而就在这个会议室里，她的心態来了个极度大转弯。
沈修在她面前化身“纪泽林”时，那种扑面而来的角色衝击力，威力惊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几秒钟就被击溃，这也太夸张了。”
她的迷恋始於他的演技，姜月自认看多了沈修的表演，早有心理准备。
然而，当真正对上那双眼晴时，她还是溃不成军。
这能怪她吗？
再忠实的粉丝，面对那种级別的眼神杀，谁扛得住？
更何况，沈修的表演简直活了过来。
对於姜月来说，刚才那一秒，甚至感觉自己置身於蓝楹下。
那一刻，什么顶级歌手、当红女演员的光环都消失了，姜月只剩下一个標籤，那就是被偶像演技瞬间击穿的小粉丝。
出道以来，她从没经歷过这种手足无措。
当“迷妹”的业务她不熟，而“被偶像演技暴击”这事儿，发生得也太快了！
姜月抬手將长发往后一授，另一只手安抚著狂跳的心。
“一个眼神就这德行了，那吻戏怎么办？”
她简直想敲自己脑袋。
而且那还不是普通的吻戏，是激烈的！
此刻的感受跟之前听凌浩轻描淡写描述时，完全是地狱与天堂的差別，难度直接升了几十个段位。
一瞬间，姜月觉得自己弱爆了。
“要不—跟导演建议，拍那天让他收著点？”
不过，下一秒她就挺直了背。
“不行！越害怕越得硬刚。”
从女团一路拼杀过来，什么苦没吃过？
经验告诉她，克服恐惧的方法，就是直面恐惧。
更重要的是，她只想在沈修面前展现最好的样子。
软弱？那不行。
“寧死也不能当沈修的包！”
她也是个演员，难就难点，拿出同样的气势顶回去。
姜月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碎了一地的粉丝心拼凑起来。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玻璃门平稳滑开，轻轻擦过姜月的后背。
她嚇了一跳，猛地转身，倒抽一口气。
“啊！”
沈修顶著那张標誌性的冷淡脸，已经走了出来。
姜月瞬间切换表情，而沈修低声开口：“抱歉，不知道你站这儿。”
“没、没关係！是我傻站在这儿挡路了。”
“我以为你去洗手间了。”
“嗯？去了去了！刚—刚接了个电话！”姜月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沈修没察觉她的挣扎，只是安静地看著她，心里有点嘀咕。
“她没事吧？脸好像红透了——”
是有点不对劲，不过他没深想，念头一闪而过。
沈修后退半步，微微頜首：“我也得去趟洗手间。”
突然，姜月拽住了沈修的袖口。
“沈修。”
沈修困惑地转头，发现姜月凑得更近了，正仰头看他。
两人之间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身高差也恰到好处。
空气瞬间安静，沈修走了一会神。
第一次在哭尺间看清姜月，乾净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眼下的痣带著点奇特的蛊惑。
沈修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想著她是自个粉丝，他差点破功笑出来，硬是绷住了那张万年冰山脸。
他垂下眼，用儘量平稳的声音，问仰著头的小个子：“有事？”
“量下身高差。”
“身高差？”
姜月这才猛地后退一步，摆出副將军临阵的严肃表情。
“对！为修改后的戏份做准备，我是说，拍吻戏的时候—不，我是说拍摄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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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量的话，可以量仔细点。”
“那——我抬下手试试？就当提前找找感觉！”
沈修心说：“抬吧，往脸上招呼都行！”
不过外表却维持著冷淡人设：“隨你。”
“哦——.好。””
姜月迟疑著，慢吞吞把手朝沈修的脸抬过去。
可刚举到他耳朵高度，心跳又擂起了鼓，她嗖地缩回了手。
“嗯差、差不多就这样，挺好！”
姜月没再多解释，几乎是逃回了会议室，大概是想甩掉那点尷尬。
“看来是真害羞了。”
知道她秘密的沈修只觉得她可爱，甚至有点恶趣味地想：“她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被顶级女明星这么躲著！说给陈深他们听，怕是要嫉妒死吧？”
沈修压住嘴角的笑意，转身走向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