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长呢？！”
“老师长怎么样了？！”
孔捷瞬间恢復成孔二愣子，失態般的狂吼。
他身后，几百名连夜赶来的独立团和新一团的老兵们，齐刷刷看著小护士！
和孔捷一样，这些都是当年二师的老兵，他们同样关心老师长。
这几百个老兵，人人枪不离手。
身上带著浓厚的杀气，仿佛刚从尸山血海里衝杀出来，每个老兵身上混杂著无尽的悲痛和愤怒，让整个医院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孔副团长，你冷静！”
角落里，赵刚冲了过来，拦在这些情绪激动的老兵身前，大声地解释著。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祁旅长正在手术室抢救！大家需要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大夫做手术！”
这话一出，所有人冷静下来。
丁伟一侧头，看到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这个如同被抽了魂，一个人默默蹲在墙角，將头深深埋在双腿之间的身影前。
“李云龙！”
丁伟声音冰冷得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他一把揪住了李云龙满是血污的衣领，將李云龙从地上硬生生给提了起来！
“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
丁伟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著李云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你一个大活人，一个主力团的团长，能让老师长在你眼皮子底下伤成这个样子？！”
“你是干什么吃？！”
李云龙没有反抗，任由丁伟揪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张一向充满神采和悍气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自责和痛苦。
“老丁，你打我吧……”
李云龙声音沙哑得像一块被砂纸反覆摩擦过的破布。
“你现在就一枪毙了我吧……”
“老师长他……”李云龙那双铁打的眼睛里，第一次涌出了泪水。
“他是为了救我，那颗手雷是奔著我来的……”
“没有我，老师长根本就不会受伤……”
说完，李云龙猛地推开丁伟，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用拳头狠狠砸著自己的脑袋！
“老师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李云龙也不活了。！”
“我下去陪他！”
“別胡说！”
赵刚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他。
“祁旅长还在里面抢救！一定会没事！我们要相信大夫！”
“相信大夫？”
李云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暴起，一把推开赵刚，指著那亮著红灯的手术室，发出了绝望的咆哮。
“相信个屁！”
“你没看到，在里面给老师长动刀子的是个娘们！”
“一个娘们会做个屁的手术！？”
这话一出，原本还想劝说的丁伟和孔杰，瞬间炸了毛！
“什么？是个女大夫？”
“胡闹！简直是胡闹！这么重要的手术，怎么能让一个女大夫来做！院长呢？让院长给老子滚出来！换人！必须换个男大夫！换个最厉害的！”
孔捷和丁伟，如同两头被激怒的雄狮，说话间就要往手术室里冲！
就在这时。
一声清脆，却又充满了愤怒的娇喝响起。
“你们胡说什么呢？！”
说话的，是刚刚被孔捷拦住的小护士。
小护士那张还带著几分稚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因为被侮辱而涨起的通红。
她张开双臂，死死拦在了手术室的门口，像一只勇敢护著雏鸟的母鸡。
面对眼前这两位声名赫赫的悍將，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大声反驳道。
“林医生是南洋的爱国华侨。”
“她是哈佛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她放弃了国外那么好的生活和待遇，不图名，不图利，就是为了能回国为抗日贡献一份力量，用她的手术刀多救几个像祁旅长那样的抗日英雄。！”
“林医生的医术很高明，那怕在魔都、在山城，那些达官贵人想请她做手术都得排著队！”
“你们凭什么瞧不起她？！”
“就因为她是一个女同志吗？！”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李云龙、丁伟、孔杰，这三个在战场上能让鬼子闻风丧胆的铁血悍將。
此刻却被一个身高还不到他们肩膀的小护士，给骂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
两道身影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是386旅长旅长老陈，和一个身材瘦高、不苟言笑的男人。
瘦高男人一出现，一股无形、冰冷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院子。
原本还杀气腾腾的李云龙、丁伟、孔杰三人，在看到男人之后，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又像是见了阎王的小鬼。
浑身上下所有的刺，所有的稜角，都在一瞬间收敛得乾乾净净。
三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双脚后跟狠狠一併，身体绷得像三根拉满的弓弦。
瘦高的男人，目光如同锋利的探照灯，缓缓从他们三人脸上扫过。
他的声音不高，却冷像一块冰，掉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李云龙。”
“丁伟。”
“孔捷。”
“我没叫错吧。”
三人浑身一颤，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报告首长！没错！”
瘦高首长点了点头。
“振邦在黄埔是我的学长。在八路军是我战友。”
“你们的心情，我同样理解。”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冷。
“但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的团部。大兵团作战，军纪须严，同样在这里就要遵守医院的纪律，就要相信医生！谁要是再敢在这里胡闹，影响了抢救……”
瘦高首长没有说后果。
可那股不怒自威的杀气，却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慄。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盏依旧亮著的手术室红灯，缓缓道：
“至于振邦……”
“我相信他。”
“一定没事，一定能从这间手术室里活著出来。”
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背著手转身就往医院深处走去。
老陈狠狠地瞪了李云龙、孔捷、丁伟三人一眼，转身跟了回去。
院子里恢復了安静。
可那股子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担忧，却越来越浓。
所有战士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盏，代表著生与死的红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