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干涩犹如火烧,心中千言万语却吐不出半个字。那瞬间,裴仲渊仿佛成了一个哑巴。
  第三年,第三年……
  裴仲渊的嘴唇在颤抖,无声念着这几个字。
  他离开时明明父母身体都很康健,怎么可能短短三年就离世。
  裴仲渊不是傻子,相反他还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当然看出了裴行之试图掩饰的痕迹。
  父母亲,绝对不是正常的离世!
  而行之信中轻描淡写地那些经历,也绝对没那么简单。
  他的父母,他的孩子,到底受了多少苦。
  愧疚,悔恨,痛苦一切负面情绪淹没了裴仲渊。
  是他,是他连累了他们。
  凭着多年来的修炼的心性,裴仲渊才掩饰住自己濒临崩溃的状态,勉强打起精神继续往下看。
  当看到行之十六岁就下乡的时候,裴仲渊手都颤抖了。
  这样崩溃的状态一直看到裴行之结婚,才缓解了稍许。
  裴仲渊眼底闪过欣慰,翩翩少年郎也有了惦恋的心上人,知道孟家对裴行之的好之后,裴仲渊又感激又惆怅。
  这明明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因为这动荡的时局,让他失去了为人子为人父应尽的责任。
  裴仲渊悔吗?
  当然悔,不过除了悔恨,他更想知道父母儿子到底经历什么,受到了哪些人刁难。
  裴仲渊眼底闪过一丝慑人地寒意,转瞬即逝。
  信的后面,听到儿媳妇有了身孕,裴仲渊激动不已。
  “你干嘛,那么高兴,有孙子了?”宗学海挠挠脑袋,凑过来好奇地问。
  裴仲渊笑出声来,对宗学海比了个大拇指,“厉害,这都被你猜出来来了,看来我要跟宗兄学习的良多啊。”
  宗学海瞪大眼帘,怔愣了片刻,忽地吐出一句国粹,“卧槽!”
  打趣过后,宗学海羡慕不已,但还是真心地恭喜裴仲渊。
  当兵的本来结婚就晚,宗学海三十多岁才结婚,如今五十多了,孩子才刚到二十,还没有结婚,更别提孙子了。
  夜晚,裴仲渊从窑洞里出来,来到院子外面。
  白天凛冽地朔风,夜晚却平静了下来,黄沙褪去,能看见明亮的圆月高高挂在夜空,月光无遮挡如银纱似的倾泻下来,笼罩整片西北大地。
  裴仲渊朝着北方首都的方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嘭!嘭!嘭!
  三道厚重沉闷的声音响起,激起了一层薄薄地灰,一颗颗泪珠落下,打湿了阴翳下的土地。
  只有夜深人静,掩饰地悲痛才得以宣泄出来。
  y省,七一五。
  想到裴行之就在家里等自己,孟晚秋颇有些归心似箭。
  一心二用,工作打着算盘还能一边抽空想着裴行之,手都快出了残影,原本打算两个小时完成的工作,硬生生快了一半,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干完了。
  旁边的同事看呆:……
  孟会计,果然是厂里的神算子,恐怖如斯。
  干完活,孟晚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班了。
  走在平时的路上,孟晚秋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忽地扭头朝某一个方向看去,眼神凌厉带着狠意。
  没有人。
  真的没有人吗?孟晚秋不觉得。
  她相信她的感知,不可能出错。刚刚,那个地方,就是有人在看她。
  看了一眼,孟晚秋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继续正常的往前走,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等到孟晚秋离开,刚才那个位置忽地出现一个男人,狐疑地望着孟晚秋离去的方向。
  撑着下巴回想刚才的情形,刚才那是错觉吧,对方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察觉到受过专业训练的他呢。
  男人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隐去身影,继续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孟晚秋又感受到了那种被人跟踪监视的感觉。
  孟晚秋眼神闪了闪,仍旧没有反应,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如今她有了身孕,身上也没带什么防身的物品,直接对上不是明策。
  等到了家,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才消失,孟晚秋心松了一口气。
  “我回来了!”
  本以为家里只有裴行之,孟晚秋声音甜得要命,一打开门,孟晚秋傻眼了。
  好家伙,整整一圈人,感觉她家院子瞬间小了好多。
  白奉尧、冯叔冯婶、姜沛然、高大姐朱师傅朱钧泽,裴行之。
  竟然还有一只狗。
  一群人齐刷刷地看向孟晚秋,孟晚秋呆愣一下,脸瞬间爆红。
  “都,都在啊,我先回屋换个衣服。”
  说完,顾不上大家的反应,孟晚秋立马跑回了房间。
  白奉尧还在叮嘱;“小晚啊,慢一点,别摔着了。”
  裴行之摸了摸鼻子,掩饰住嘴角的笑意,他知道孟晚秋为什么那么异常。
  “你们先忙,我进去看看。”
  等到夫妻俩都进了屋子。
  姜沛然瞪大眼帘,问高大姐,“孟会计平时在家里是这样的吗?”
  哎呀妈呀,刚进屋的时候,喊得那声‘我回来了’,天嘞,甜的要命。
  姜沛然原本对子女没什么特别想法,他跟妻子都没有生孩子的打算。这一刻,他突然就想生个女儿了,软萌萌,爱撒娇的闺女。
  高大姐挠挠脑袋,她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孟晚秋,“额,是吧?”
  冯叔冯婶到底是年纪大,吃过的饭各位吃过的盐还多,知道孟晚秋这是害羞了,“行了行了,别打听了,人家夫妻俩个关系亲近。”
  姜沛然纳闷,那为什么他跟他家那口子没有那样过。
  高大姐结婚也十年了,闻言瞅了朱师傅一眼。
  朱师傅打了个寒颤,揽着儿子的肩膀,“别闹,你那东北腔不适合。每对夫妻都有各自的相处方式,咱们不适合这个。”
  高大姐想了想,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不过,小晚那个样子真可爱啊,让人心都化了。
  “老朱,咱们要不再生个姑娘吧?”高大姐用手肘拐了拐朱师傅。
  朱师傅瞅了她一眼,默默走到另一边去帮忙擀面。
  “诶,答不答应你倒是给个话啊?”
  朱师傅叹了一口气,往板子上撒了一把面粉,“你觉得凭咱俩的性格,能养出娇滴滴的闺女吗?还是,你确定一定能生个闺女?”
  听完,高大姐瞬间蔫了下来,“那还是算了。”
  这边,裴行之一进来,孟晚秋就挤到他怀里,抓乱他的头发,压着声调,“啊啊啊,都怪你,为什么不说家里来了那么多人,害我都丢脸了。”
  裴行之揽着孟晚秋的腰肢,眯着眼睛任由她弄乱他的头发,笑容宠溺,“不是我的错,是姜沛然这个二货,我让他去请朱师傅他们过来,都告诉高大姐了,我以为你知道了呢。”
  孟晚秋才不管别人,手环住裴行之的脖子,脑袋一下一下敲着他的胸膛,“都怪你,都怪你,呜呜呜,我的营造的人设都毁了。”
  听到这里,裴行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捧起孟晚秋的脸蛋,不让她继续撞,免得待会头疼。
  看着她气鼓鼓的两个腮帮子,裴行之低头在她唇上亲了好几下,最后还没忍住轻咬了一下她腮帮子上的肉。
  “唔,别咬我,待会儿还有出去见人呢?”孟晚秋抗议。
  裴行之就笑,“没事,轻轻地,没有印子。”怎么那么可爱呢,怀孕之后,孟晚秋在他面前越来越孩子气,裴行之爱得不行。
  说起来,大家都对这样的孟晚秋感到吃惊,原因还是在孟晚秋自己身上。
  孟晚秋相貌本就出众,瘦下来后面容更是艳丽,桃花眼自带风情效果,看人就像放电一样。
  厂里那么多单身男青年,很多都不知道孟晚秋已经结了婚,每次出现在食堂、广场这些地方,都有很多人围观,还有大胆的男青年上来打招呼,约她一起去看电影什么的。
  孟晚秋解释多了,也就烦了,整天故意冷着一张脸,吓得旁人不敢靠近。
  对此,裴行之很满意,也很支持她。刚来那阵子,裴行之忙着适应科室,白奉尧给他布置了很多任务,他并没有注意到孟晚秋的身边的动向。
  发现之后,吃了好几桶醋,后面跟在孟晚秋身边好几天,才勉强有了一些效果。
  除了用冷脸拒绝那些年轻男工人,孟晚秋不想因为容貌被别人轻视。在财会科,需要经常跟其他科室,或者外面其他厂子沟通,免不了碰到几个蠢货,认为孟晚秋是个花瓶。
  孟晚秋冷着脸,气势还是蛮强的,让别人不在小看她。
  而作为厂里有名的神算子,孟晚秋也有了一点偶像包袱,所以一直维持高冷寡言的形象。
  除了本科室,和亲近的人,像高大姐这样的,知道她性格温和稳重,但是从没见她撒娇的样子。
  而姜沛然是跟裴行之关系好,对孟晚秋就没那么了解,一直以为她就是厂里传的那样高冷性格。
  而孟晚秋也一直试图给他们营造一种她很靠谱的形象。
  不过,经过今天这一回,她计划彻底毁了。
  裴行之继续吻了吻孟晚秋,安慰道:“没事,外面都是很亲近的人,知道了也没关系。”
  孟晚秋晲了他一眼,“又不是你,你当然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