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阿娘笨
“我不知。”
王洙脸上流露出悲痛之色:
“我儿一直都是由我娘子照拂,我在书院费的心思较多。”
毕竟他是实实在在的做出了成绩,想要做出更多的成绩。
虽无院长之名,但有院长之实。
所以对于家庭的陪伴时间,是有些缺失的。
“嗯。”
宋煊应了一声,他夫人已经都埋了,再问也就不礼貌了。
他上去先诊脉,过了一会让人把药渣拿过来。
宋煊仔细辨别,心中暗暗惊诧:
“这种属实是疑难杂症,如今给他开的补药吊住性命,倒是滋长了寄生虫,让病情加重。”
看样子王神医的徒弟还是有些不太能支撑起他的铺子的。
“夫子。”宋煊轻微咳嗽了一声,伸出食指:
“我这法子,只有一成把握。”
“一成!”
王洙失声重复了一句。
“对,要么喝了管用,要么就直接嗝呗死喽,免得夫子的儿子一直在这里遭罪。”
宋煊的话,让王洙浑身颤抖。
他方才心中是升起了一丝希望,又破灭了。
对于这种幼童夭折的事,他也听闻过,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刚才在书房里王洙与宋煊说的越多,其实就是在掩饰他内心的悲痛,想要暂且忘记这份痛楚。
王洙咬了下嘴唇,努力的让自己恢复清明。
“一成就一成,总比在这里等死强,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差这一两天了。”
王洙看着宋煊道:
“只要不是十死无生的方子,十二郎尽可放手去医治,要不然我儿他活着也是痛苦。”
“尽人事听天命,不是我这个当爹的不愿意救他。”
宋煊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拱手急匆匆的走了。
王洙靠在门框,无助的坐下,掩面痛哭。
王家药铺。
王神医不在,门店也冷清了许多。
“这位客官,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寻人。”
宋煊进去之后开口道:
“王修永从书院回来了吗?”
“少爷他未曾归来。”
“那我便在这里等他一会。”
那人连忙往里面引,只觉得宋煊气度不凡,一瞧便是个读书人,又偷偷回头打量他。
待到奉上茶后,他才试探的问道:
“可是宋状元当下?”
宋煊抬眸看了他一眼:
“鄙人宋十二,与王修永是同窗好友,王神医让我给他带封家书回来。”
“哎呀,哎呀,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仆人连忙端起茶杯:“待我为宋状元换上香茶。”
“不必。”
宋煊按下茶杯:“此番回乡有私事,不好张扬,我就在此坐一会。”
“是是是,小人明白。”
他连忙端着托盘出去,连店铺都不看了,直接狂奔到应天书院去寻人。
宋煊站起来,在客厅溜达,随手就捡起一本医书看起来打发时间。
王修永得知消息后,连假都没请,更是直接狂奔回家。
“十二哥!”
王修永大叫一声,直接就扑过来:
“叫弟弟好生想念。”
“哈哈哈。”
宋煊拍了拍王修永的肩膀:
“此番张大郎大婚,我索性告了假,悄悄回乡待几日,今日才回来的。”
“好好好,咱们还是要好好喝上一通,再见不知道要多久了。”
王修永喜不自胜。
当初十二哥创办的青龙互助学习小组,独留下他一人没有中榜。
祝玉可是去参加殿试,不幸落榜。
“等你去东京城省试,自是来投奔我。”
“对对对。”
王修永连忙给宋煊展示一下自己的身体,臂膀上还有些肌肉,不像以前那么单薄。
“这一次,我必然不会被风寒所害,误了前途!”
二人又说了会话,宋煊才提出要求,他要抓一些药。
“十二哥莫不是身体有恙?”
王修永瞧着宋煊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并无病症。
“如何能是我?乃是王夫子之子。”
宋煊说了一通后,又把王神医的家信递给他。
“十二哥随我来。”
王修永是知道此事的。
因为他师兄说过几乎没有什么根治之法,除非扁鹊在世。
宋煊到了药房就开始让他帮自己抓药。
至于他师兄则是出去给人看病了。
“十二哥可是有把握?”
“一成罢了。”
王修永把药都包扎好,听到这话没有把药交给宋煊:
“十二哥,我素来知道你仁义,所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家父常言,药医不死人!”
王修永按住那堆药材:
“本来此事与你无关,可是一成把握实在是过于惊险。”
“一旦人死,王夫子他也不是圣人,难免会怪罪在你身上。”
“我当然知道。”宋煊拿过药包:
“成不了就给他儿子一个痛快的!”
“要不然长久折磨下,王夫子怕是也会心脉受损,看似救他儿子,我实则是在救他。”
王修永叹了口气。
一时间不知道十二哥是对还是错。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豁达的心态,尤其是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
“走吧,左右无事,随我回去,晚上一起吃饭。”
“十二哥,我来提着。”
王修永也不再纠结。
二人笑呵呵的奔着宋煊的书铺走去。
他一个劲的跟宋煊说如今应天书院的学子越来越强,怕不是下一届进士榜的状元郎也会出现在咱们学院。
唯一需要争论的是否还会连中三元。
亦或者再次出现霸榜之事。
应天书院学子省试、殿试屠榜。
连中三元与连中三尾都是这个书院的。
按照气运而言,强的一逼。
许多学子都会慕名而来求学的。
这就导致生源的数量巨大,能脱颖而出进入书院的,必然也是佼佼者。
成绩想不好都难!
院子里。
王修永瞧着宋煊如此亲近“仇人之女”。
小娘子还管十二哥叫爹爹。
他心里是有些惊诧的。
万一出现赵无恤之事,十二哥岂不是栽了?
“思思,大大方方的。”
宋煊指了指王修永,思思脆生生的喊道:
“思思,见过~叔父。”
本来还有些提醒十二哥中山狼的故事,可是王修永一听到小姑娘管他叫叔父。
登时眉眼发笑,嘿嘿傻乐,嘴里止不住的应着。
思思小娘子粉嘟嘟的,眼睛又大又有灵性。
她可真像十二哥啊!
要是王神医在这里,王修永的辈分就更低了。
他爹跟宋煊平辈相交。
思思喊完之后,就跑到宋煊身边,要求表扬自己。
“真棒。”
宋煊夸赞后,思思更是嘻嘻的笑着,一副我没有给爹爹丢脸的模样。
此番也没准备什么,依旧是羊肉串烤起。
等等?
王修永有些惊讶,自己方才为什么会那么想,觉得他们相像!
毕竟十二哥他大小也算是勒马镇第一美男,如今越发的英气逼人。
顾夫人她长得也不难看,再看看思思小姑娘。
“嘶。”
王修永瞧着十二哥喂思思小娘子吃肉串。
他们俩越看越像!
他猛的从脑海里冒出一个不敢想的想法。
思思小娘子该不会是十二哥的亲闺女吧?
按照宋人的习惯,一般会叫姓加排行加小娘子,如宋一小娘子,或者直接叫一娘。
但是方才十二哥介绍只是说了乳名,并没有提及什么顾一娘之类的话。
王修永眨了眨眼睛,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十二哥不愧是十二哥,他能把“仇人”的女人都弄到自己手里,还心甘情愿的为他生了孩子。
王修永咬着羊肉串。
他推算了一下,怕不是在十二哥扳倒顾通判之前,他们二人便“勾搭”在一起了吧!
要不然十二哥如何能如此顺风,提前得到消息呢?
有点羡慕怎么办?
王修永其实也到了成家的年岁,但是他爹并没有着急操办。
意思是要么就走仕途走不上,那就回家继续学医,如此才能静下心来娶妻生子。
要么就是走仕途成功了,到时候必然有人会去捉婿,让他自己去选择。
反正在官场上,王神医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助力。
顶多是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万一自己将来也能用到呢。
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生病。
王修永想着要跟十二哥询问一下榜下捉婿的盛景,他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亲眼见识过。
宋煊示意思思少喝点小甜水,一会牙都烂了。
“思思不要牙烂了。”
她连忙捂着嘴,跑到顾夫人身边去。
“哈哈哈。”
宋煊把剩下的小甜水一饮而尽,他又吃着羊肉串,这才看向王修永:
“怎么,不合胃口?”
“倒也不是。”
王修永没提这茬。
他可知道十二哥让自己进来一同吃饭。
那顾夫人的身份都不用多介绍,昭然若揭,必然是一家人。
“其实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岁了,当年拒绝我爹的安排,一心想要考科举,可是我爹说我不是那块料。”
“直到十二哥等人霸榜进士榜单,我爹才松了口,同意我试一试,之后若是有机会自然会被榜下捉婿,所以也没安排。”
“我听闻当时许多人都要争抢十二哥为女婿,连宰相都出动了家人要捉你,不知道榜下捉婿是何等模样?”
听到这话,连顾夫人的眼睛都看过来了。
对于这件事,没经历过的都好奇。
况且还有一个亲历者。
“如今科举越发艰难,所以一般是省试过后,便会有大批东京的高官、富商前来争抢。”
“大约在此番就会被争抢一空,待到进士榜单后,那争抢的便没有多少了。”
宋煊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感觉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若是身子骨弱,怕是要被人给直接撕开了,犹如手撕鸡一般。”
“哈哈哈。”
王修永忍不住大笑。
他真想象不到人会如同烧鸡一样被从中间撕开,只觉得十二哥在说笑。
“不要笑,本来过了省试是一件好事。”
“若是因此受伤,会影响到殿试,所以就算你中榜了,也不要轻易声张,让旁人知道你是谁!”
宋煊认真的点头:
“此乃经验之谈,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嫉妒你,借着此事让你无法参加殿试呢。”
王修永牢记在心,东京城这方面的情况,十二哥一定比我知道的多。
十二哥在殿试当中受到算计,便是明证。
“而且天圣五年的科举榜单让世人分外关注应天书院学子,八年的科举定然也会如此的。”
宋煊把手里的竹签放在一旁:
“有些时候,公平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的手段多了去。”
“我明白了。”
王修永重重的点头,顾夫人见孩子有些累了,连忙带着她去洗漱。
宋煊又与王修永叮嘱了一二,待到天色渐晚,他洗漱过后,直接光着膀子上了楼。
“姐姐,思思可是睡了?”
听着宋煊的明知故问,顾夫人梳着头发抿嘴笑着:
“好叫郎君知晓,她早就睡了。”
宋煊从背后抱住坐着的顾夫人。
顾夫人的背部感受到,宋煊坚硬的胸膛。
揉面似的,轻轻抚过。
小衣退却。
冰冰凉凉,带着丝丝凉气。
浸入了她发热的肌肤。
她一时间身体有些发软。
顾夫人轻轻咬着嘴唇:
“郎君一回来,就知道使坏。”
宋煊在她耳边轻轻吹气:
“使坏的事,还在后面呢。”
顾夫人吞了下口水,整个脸有些红的发烫。
翌日一早。
顾夫人便言笑晏晏的把女儿尿湿了的垫子,交给侍女去洗。
她准备亲自做早饭,给劳累了半夜的小郎君吃。
宋煊睡了许久,直到女儿喊他说要撒尿。
宋煊才把内裤套起来,走到小床边把她抱出来,带到一旁的马桶上。
顾夫人接过女儿去洗澡,宋煊直接冲了一下,这才出去吃早饭。
他坐在二楼的窗边,瞧着下面稀稀拉拉的人群。
再加上有人来购买彩票,宋煊才想起来最近更新的三国演义快要耗光了存稿。
他已经习惯了东京城的快节奏,以及一出门就能看见人挤人的景象。
有些时候在人口密度低一点的地方,那也是相对不错的。
有人捂着肚子大叫着,借过借过,千万别挡路,小心憋不住喷射到你身上。
如此一来,自是有路人或笑或骂,但也不想招惹,纷纷让开。
相比于之前,宋城的公共卫生好上了许多。
因为掏粪队的存在,在城中出钱置办了不少厕所,方便他们去取货。
毕竟这行买卖,虽然闻着恶臭,但是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这样,百姓也不会随意找个街角,就开始尿尿了。
他们还要给官府一笔钱,这样就能戴上红袖箍,禁止路人不随地大小便,要去公共厕所,反正也不收钱。
但是你要拉尿在外面,可就要罚钱了。
粪霸可不是白跟你闹着玩的。
这种意外得来的钱,官府可愿意配合了。
以前可没有这种好处。
毕竟你若是需要掏粪队去家里清理,还需要付一定的清洁费用。
宋庠他弟弟宋祁如今是本地的知县。
听闻官声不错,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大开宴席,好好享受享受。
不过这也不碍事,大宋士大夫许多人都是贫民出身,有点小钱愿意享受,也是常有的事。
可以说如今大宋没有动乱,歌舞升平可太正常了。
而且宋祁秉承着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享受,岁数大了,想要享受身体也遭不住了。
就算是宋庠经常写信规劝他,宋祁也无所谓,在信上说知道了,但该干啥干啥。
宋煊坐在高处,姑且算是故乡,看着乡人走过。
他心里则是盘算着,契丹人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怕不是征税出了问题。
毕竟朝廷突然加税,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以前辽国上层动乱,各种争夺皇帝之位,连弑君都干出来过。
但是对于百姓的伤害不会太大。
特别是汉民,历代的契丹皇帝对于汉人的习俗和文化都非常喜欢。
这就导致了原本契丹贵族的不满,动乱越发明显。
好在耶律隆绪他爹确信了嫡长子继承法,有了话语权,才确保了每次新老皇帝交替,不会再出现各种大规模火拼。
耶律隆绪老了,不再圣明,这税收定然会强行收下去。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猛的喷涌而出,爆发出极大的反叛来。
“郎君?”
顾夫人又抱着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的小女儿上来了:
“幸亏提前给她放在小床上,要不然夜里就要尿你一身了。”
“爹爹,你不会嫌弃思思吧?”
“那怎么可能?”宋煊笑呵呵的道:“你阿娘这么大也会尿床的。”
顾夫人白了宋煊一眼,佯装愤怒,攥起拳头。
思思闻言眼睛一亮:
“爹爹,是不是其实思思根本就不尿床,是阿娘她夜里尿床,不好意思,所以说是思思尿的?”
“哈哈哈。”
宋煊接过换好新衣服的思思,抱在怀里:
“我女儿从小就是如此的机智。”
“哼。”
思思靠在宋煊怀里,颇为得意的瞧着顾夫人:
“阿娘总说我呆头呆脑的,实际上我特别聪明,就像爹爹一样。”
“对对对。”
顾夫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瞧着他们父女两个其乐融融。
自己带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如他们这一两日更加亲近。
上哪说理去?
宋煊扛着自己闺女骑大马,顺便去给王夫子的儿子配药。
“咱们的大蒜素还有些吧?”
“有的,少爷。”
肖志鸿连忙应了一声:
“王相爷死之前,他儿子王从益还来要过一点,想要给他爹续命,可是这玩意并不是仙丹。”
宋煊颔首。
王钦若终究是扛不住病死了。
朝廷还录取了他儿子以及一些亲信为官。
赵祯为了去陵寝看他母亲,特意准许王钦若陪葬他爹旁边。
至于以后赵祯会不会认为王钦若是真奸邪也,再把他给迁出来,那就不是宋煊所考虑的了。
“行,先这么弄吧。”
宋煊瞧着弄槟榔、使君子之类的配药。
思思骑在宋煊肩上:“爹爹,我们要不要去骑驴子,出去放风筝。”
“走呗。”
宋煊对于这种配药的事,也用不着多叮嘱,大多都给他打过下手。
所以交代了一下肖志鸿,宋煊就直接牵着驴子,让顾夫人抱着闺女上去,奔着城外溜达。
好在是宋煊许久不曾回来,众人也没想到他会回来。
顾夫人则是戴着面纱防晒。
“嘻嘻。”
“爹爹,好厉害。”
思思站在草地上欢喜的拍着巴掌,瞧着风筝放的好高。
露一手后,宋煊松了口气,又开始快速收线,准备放低些给闺女自己拽着玩。
顾夫人坐在毯子上,铺设一些吃喝的东西。
除了放风筝,还有一些其余玩具,拉着绳子的小木头车,四个轮子的。
这种玩意老早以前就有,秦汉贵族是那种老虎形态,底下有四个轮子的青铜器由孩子拽着走,相对于较沉。
除了寻常的傀儡木偶,宋煊还专门做了齐天大圣的猴子娃娃。
顾夫人在一旁摆弄着女儿的玩具炊具,属于过家家的那种。
宋煊拽着风筝,蹲下来递给宋思思。
“拽一拽,松一松,对对对。”
宋煊帮忙拽着,享受着难得的亲子时光。
“此处河流经过张君治理,当真是不在闹灾了,以往我听闻河中央都会出现浅摊,阻碍船只航行。”
胡瑗又有些高兴的指着风筝道:“如今百姓在这河边放风筝,那也是经常的事。”
胡瑗、石介二人都是落榜生。
石介本来就是书院的学生,他还曾在宋煊家里暂时居住过,为人古板。
胡瑗是在东京城受过宋煊的帮助,前来书院游学,一直没有离开。
他们二人每月都会出来河边溜达论道,就当给紧迫的学习时间放放松。
毕竟谁都没有多少钱。
出城溜达不仅能够看看风景,最重要的是锻炼身体还能省钱。
等到回去,便合伙吃上一顿肉菜,当真是美滋滋啊。
石介闻言看向那风筝逐渐收回,目光落在一旁的一家三口身上。
他瞳孔微缩,连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天下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什么想象?”
胡瑗没听清楚,还以为是把那朵云想象什么东西呢。
“宋十二?”
“还是他的兄弟?”
听到石介的询问,胡瑗也看过去,定睛一瞧:“是十二郎,是十二郎。”
他颇为欣喜的提着袍子跑过去,生怕绊倒自己,连忙喊道:“十二郎,十二郎。”
胡瑗在东京城第一次吃曹家婆婆肉饼,还是沾了宋煊的光。
而自己的好友阮逸能够捡回一条性命还能中进士,全都是因为宋煊的帮助。
要不然阮逸直接就无钱治病病死了,更不用说还能中进士这等气运了!
宋煊正蹲着逗弄孩子哄她高兴,听到有人喊自己,他抬头一瞧。
原来是老落榜生了。
胡瑗、石介二人。
“胡翼之,石十九。”
宋煊站起来,让女儿依靠着自己的大腿:“你们?”
“十二郎。”
胡瑗分外激动,他知道宋煊成亲了:
“这便是弟妹与令爱啊,竟然不想你孩子这般大了。”
石介确实保留着一丝的明智,因为再怎么估算,宋煊的女儿也不会这么大了。
顾夫人闻言一笑。
“你我自从东京城一别,已经一年多未曾见到了。”
胡瑗说完这话后,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
十二郎的孩子如此异于常人吗?
她竟然长成三四岁的模样了!
宋煊哈哈一笑,蹲下来:
“思思,大大方方的。”
“思思,见过两位叔父。”
宋思思说完之后,又抱着宋煊有些害羞不去看他们俩。
“哎。”
胡瑗岁数大了宋煊十来岁,但依旧应声。
宋煊指了指胡瑗:“这个长胡子该唤做伯父。”
“思思,见过长胡子伯父。”
“哈哈哈。”
“好好好,我是长胡子伯父。”
“我是长胡子伯父。”
胡瑗再次应声。
他只有三个儿子,一直想要闺女而不得。
此时他瞧着宋煊的女儿,如此俊美又懂事,简直心都要化了。
石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宋煊说话。
主要是他也不擅长与人交流,所以别看年纪轻轻,跟同龄人都说不了几句话,但是跟岁数大的胡瑗还有共同话题的。
石介虽然佩服宋煊的应天四句,可面对此时的场景,他更说不出话来。
宋煊把轱辘放在宋思思手里:
“让你娘带着你一起玩。”
“好的,爹爹,思思教阿娘放风筝。”
“阿娘笨,阿娘这么大还尿床。”
宋思思捂着宋煊的耳朵小声提了一嘴。
“不许这么说你阿娘。”
宋煊轻轻拍了下她的小屁股。
“咯咯咯。”
宋思思拽着风筝跑进她娘怀里,念叨着让阿娘教她放风筝。
胡瑗顺势就坐在一旁,他很识趣的没有坐到那张毯子上去。
“十二郎何时回了家乡,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同窗好友张方平要成亲了,所以提前告假回来参加婚礼。”
宋煊解释了一遭:“所以也没招摇过市。”
胡瑗轻微颔首:
“理解,理解,十二郎在东京城所作所为,我等亦有耳闻,应天书院许多同窗都把十二郎当作榜样呢。”
“哈哈哈。”
宋煊笑了几声:
“但愿他们都能顺利通过科举吧,自从应天书院成为天下第一书院,怕不是各路豪杰都来此聚集。”
“今明两年的发解试想必异常激烈。”
“不错。”
胡瑗也是叹了口气,他只能寄希望明年能够顺利通过殿试。
要不然时间一到,他也要重新在发解试开始考试了。
“如今科举越来越难了。”
胡瑗真是老落榜生了,已经落榜五次了。
若是正常的话,他还有两次落榜次数可以迭加,才醒悟自己实在是不善于此道,选择换赛道开始教书育人。
“话虽然如此,但是你在应天书院见到的,其实就是省试、殿试遇到的人。”
宋煊也没有安慰他:
“只不过因为应天书院的名声,让大家过早的碰在一起,今后若是有机会的话。”
“还是要各自回乡参加发解试,如此一来,方能更好的进入省试。”
胡瑗点点头,他现在还不需要。
若是下次殿试还不中,他就要南归回家乡,运用宋煊的法子再重新走一路。
诸如柳三变那样的人,宋煊大可劝他换条赛道,但是其余人他一般不劝。
落榜经验如此丰富,他自己心里若是不死心,旁人再怎么劝都没用的。
大多数人在有条件下,都愿意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更何况胡瑗那也是被称为神童的,可惜家道中落,并没有能够一直供应他读书,如今纵然是发奋,也很难的。
不如像苏洵似的,发奋之后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子,直接培养两个儿子!
“十九郎何必站着?”
石介只是拱手道:“十二郎,我,我。”
他咽了咽又摇摇头:“我喜欢站着。”
“呵呵,你还是那个执拗的性子。”
宋煊倒是也不在意,又与胡瑗说着话,了解一些应天书院的情况。
他一直都没有给宋煊写过信。
倒是自己的好友阮逸来过信,他一直都与宋煊通信。
毕竟如今这个时代,消息不够畅通,一别就是几年不见。
二人说了一会,胡瑗见人家小姑娘还要他爹来放风筝,便果断的告辞了。
胡瑗对于宋煊是有着极大的好感的。
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还敢脚踩耍威风的宗室子。
再加上他听来有关宋煊为官后的事迹,越发的钦佩他年纪轻轻就能做出一番事业。
真正的扬名东京!
要知道赤县的县令,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并且做出政绩来的。
胡瑗一阵感慨:“十二郎,壮哉!”
他瞥了一眼石介:“你平日里不是最钦佩十二郎的应天四句吗?”
“方才怎么一言不发?”
石介摇摇头:“我确实是钦佩他的话,可是他的行动却并不如他嘴上说的那般好听。”
“怎么?”
“十二郎乃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可他却是在成亲后,与其余女子纠缠不清,那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
石介摇头道:“这与圣人相差甚远。”
“十二郎向来乐于助人,万一方才那位娘子的丈夫去世,十二郎不忍心那思思小娘子无父长大,帮助他代为照顾。”
胡瑗看着石介:“你待如何?”
“我。”
石介脸色变得通红,是他想的龌龊了。
“十九郎,你是有一颗赤子之心,但阅历尚无,许多时候都是以自己单一的思维去考虑事情。”
“待到你觉得学业不繁忙,你可以去游学增长见闻,兴许在下次科举当中有极大的提高。”
“多谢兄长的肺腑之言,我去给宋十二道歉。”
“千万别。”胡瑗一把拉住他:
“十二郎是何等聪慧之人,他不说,你不说,这件事就当无事发生。”
“可是你一旦说了,十二郎无所谓,可是对那母女俩就有伤害了。”
“就为了你心里通畅,而不顾他人情绪,这可不叫道歉!”
“啊?”石介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可是我都道歉了。”
“人家不需要你的道歉!”
“别去打扰一家三口游玩的好心情,快点跟我走。”
胡瑗对于这个小老弟丝毫不懂的人情世故十分的头疼。
就算考中进士后当官,那也会在官场上寸步难行的。
“我平日里最佩服宋煊的应天四句,并且想要依照他的话行动,可是他竟然还没有如此做。”
石介显得有些迷茫。
胡瑗拉着他的袖子赶快离开:“你又不曾与宋十二交流,怎么知道他没有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
“十九郎,我都说了,你不要总是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摩别人的想法,如此太过狭隘,自己不痛快,也会让人不痛快。”
石介在书院当中除了胡瑗,当真没有人愿意跟他交朋友。
不是说情商低,而是就是没有。
离开宋煊一家三口许久后,胡瑗才松了口气:
“圣人都不能时时刻刻保证自己的言行一致,况且十二郎他青春年少,喜欢女色实乃人之常情。”
“难道你这辈子就不成亲,就不会与女人交流吗?”
石介诺诺不敢言。
他性格就是这样,并且一直以圣人的言行要求自己,连点钱粮田地都没留下。
结果他死后要不是富弼、韩琦共同出钱,他的妻儿都要冻饿而死了。
“我听闻十二郎被台谏官集体诬陷,结果一举推动了台谏官的改革。”
“虽说台谏官是个得罪人的活,可也不该公私不分,为自己谋取利益。”
胡瑗瞧着石介:
“十九郎,你答应我,就算考中进士后,今后千万不要去当这个台谏官,我怕你上任第一日就要把许多人都得罪死了。”
“今后再也无法当官,施展你自己心中的报复了,呸,是抱负。”
石介点点头,又沉默的走着。
“对了,今日这件事,谁都不要说,十二郎他既然不想被人打扰,那消息绝不能从我们这里走漏风声。”
“好。”
胡瑗又叹了口气,这才撒开一直拉着小老弟的胳膊,确实有些心累。
待到他们走远之后,顾夫人笑道:
“郎君,那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学子,挺奇怪的。”
“确实。”
宋煊拽着风筝线:
“他性格比较怪,不能说圆滑,属于没情商,但算是真性情吧。”
“不适合在官场厮混,容易被人当刀子利用喽。”
“不如去教书育人,兴许能够教出不少优秀的学子来。”
“可惜,我说的建议,他绝对不会听的。”
顾夫人又靠过来,依在宋煊肩膀:
“小郎君不必担忧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除非自己撞南墙了,才会想起别人的建议。”
“确实。”
宋煊怀里钻着宋思思,一起拽着风筝,身边依偎着顾夫人。
不远处的人瞧着这一幕,忍不住感慨。
若是把这一幕画下来,兴许也是一副传世名作。
待到吃吃喝喝过后,宋煊瞧着睡着了宋思思,便收拾好东西,抱着她,牵着驴子回家去了。
“少爷,汤药都配好了。”
宋煊接过饭盒点点头,就奔着王洙的家去了。
此时的王洙情绪整理的差不多了。
总归最差的结果就是自己预想的结果。
儿子一直闹疼,他看着也心疼。
一成就一成,大不了早点陪他娘去,也省的受罪。
所以等宋煊来了之后,王洙主动开口:
“十二郎,有什么手段你就用吧,我已经想明白了。”
宋煊点点头:
“那就好,夫子,我这招是以毒攻毒,挺过去就能活,挺不过去,那就准备棺椁吧。”
“早就备好了。”
王洙在王神医他徒弟下过结论之后,就已经备好了。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接受宋煊的法子。
“以毒攻毒。”
宋煊带着王洙进了屋子里:
“夫子,你还需要找两个胆子大的妇人来侍奉,提前准备好一个瓮和筷子。”
“好。”
两个妇人在老夫人的陪伴下也来了。
王洙让他娘别出声,就在一旁坐着。
宋煊行礼过后,他直接从瓶子里倒出来一碗药来:
“给他灌下去一碗瞧瞧。”
老嬷嬷便顺从的给强硬灌下去,孩子还咳嗽了好多声,毕竟味道一般了,还有呛鼻的味道。
“这就行了?”
王洙面露担忧,虽然早有准备,可也不愿意放弃希望。
“等着吧,此乃驱虫汤,是我从《千金要方》寻来的,上吐下泻,我不知道是哪个效果先来,或者同时来也未可知。”
“啊?”
王洙大惊,他闻着就有辛臭的味道。
不足半个时辰,王叟臣的腹中如同雷鸣,疼痛难忍,直接上吐下泻,喷射而出。
控制都控制不住。
宋煊让她们扶着他吐入瓮中,坐在马桶上。
众人只觉得有成型的、长长的、甚至还在蠕动的虫体出现。
吐泄物当中还有丝丝血迹。
王洙亡魂大冒,看见这种场景,也忍不住在一旁呕吐。
宋煊早有准备,直接给他扶到外面,这才摘下盖在面上的口罩。
王洙在一旁干呕了许久,他脖子到脸都是红色的了,还露出青筋,嘴角全都是吐沫丝。
“十二郎,怎么会如此可怖?”
“可怖?”
宋煊瞥了他一眼:
“夫子,今后若是再成亲,就算再繁忙,还是关心一下妻子,免得一问三不知。”
“十二郎说的是。”
王洙也是有些后悔,他的功利心也很重,谁不想抓住机会一飞冲天?
“服了这药,我儿就能活?”
宋煊负手而立:“以毒攻毒,这才哪到哪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