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一锅乱燉，有蔬菜有肉。
肉吃起来像蔬菜，蔬菜吃起来像肉。
很奇妙的口感，令人眼前一亮。
“想不到你做的食物还不错。”陆天明由衷感嘆道。
“你既然用了食物这个词，说明只是能够下咽的程度。”幽影甚至没有抬头。
他好像做什么都很认真，一板一眼毫无感情。
但他既然出现在柴大钟一家曾经住的地方。
说明他並非真的没有感情。
陆天明没有继续食物这个话题。
扒拉两口米饭后。
装作隨意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住？”
院中有生活过的痕跡，显然幽影不是今天刚来到这里。
幽影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须臾过后回道：“过年的时候，我在这里吃过一顿年夜饭。”
说著，他继续动起了筷子，並没有解释太多。
不过知道一些幽影过去的陆天明，却听出了超过言语內容的东西。
一个没有朋友孤独生活了很久的人，想来一定会在那个本该家人团聚的晚上，感受到了柴大钟一家人的温暖。
“你觉得这里像家？”
陆天明夹了一筷子粉条，胡乱塞进嘴里。
幽影猛的抬头望来。
正好看见陆天明被烫得齜牙咧嘴的滑稽样子。
於是他眼里的冰冷也淡了许多。
不过他也没有回答陆天明的问题，而是继续慢嚼细咽的吃东西。
沉默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陆天明胃口大增。
伸出筷子开始抢食那碗大乱燉。
幽影眉头微微挑动，眼瞅著那碗大乱燉越来越少，他却丝毫没有加快速度吃饭的意思。
很快，那碗大乱燉就被陆天明吃干抹净。
幽影却还剩下大半碗米饭没有吃完。
好在还有鸡蛋汤。
幽影刚准备拿勺子盛点汤，弄个汤泡饭吃。
却见有残影在桌上闪过。
等他再眨眼时。
对面陆天明正抱著那碗汤喝得咕嚕嚕响。
没多会。
陆天明放下碗。
接著一手揉著肚子，一手擦著嘴角。
並非常舒坦的打了个嗝。
“嗝！”
陆天明露出满足的表情，笑呵呵望著幽影。
后者微微愣神。
对视须臾后。
幽影將僵在空中的勺子放下，接著慢条斯理的吃白米饭。
吃著吃著。
他突然抬头道：“六重天的实力，你就用来干这个？”
他用筷子指著桌上两个大空碗。
平静的表情下似乎在表达不满。
陆天明咂了咂嘴，回道：“原来你看出来我已经突破到六重天了？”
“不然我能让你把菜全抢了？”幽影反问道。
陆天明眨了眨眼，反驳道：“你动作那么慢，我还以为你吃不下呢...”
幽影眉头微颤。
再懒得与陆天明囉嗦。
“幽影，你见到那个女人了吗？”
等幽影把最后一粒米饭赶进嘴里后，陆天明突然发问。
幽影將碗筷整整齐齐摆放好后。
摇头道：“我没能见到她，但我知道她是谁。”
陆天明看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幽影的眼神很复杂，依稀能看见一点点温柔在里面。
“你知道她是谁，却还未能见到她？”陆天明诧异道。
“因为她早就死了，一个死人，老师又怎么会让我隨隨便便见到？”幽影解释道。
陆天明闻言愣住。
他跟那个女人交过手，可以確定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活人。
而幽影说她早就死了，这岂不是相互矛盾？
“你的意思是说，她本该死却没有死，对不对？”陆天明疑惑道。
幽影摇头：“不是，她当时確实死了，我检查过很多遍。”
陆天明不可思议道：“你是说，你曾经杀死过她？”
幽影没有隱瞒。
如实道：“那年她十五岁，我也十五岁。”
幽影並没有说得太多。
但陆天明已经猜出了女人的大概身份。
“那女人，是你曾经的同窗？”
“不错。”
幽影说著，从怀中掏出了那枚葫芦形制的耳环。
“她叫舒彤，对我极好，我刚到老师的私塾时，被很多同窗欺负，是她帮我出头，后来我才得以融入进去。”
陆天明默念舒彤的名字，將其记在心里。
幽影继续道：“其实我以前不喜欢吃葫芦，是因为舒彤爱吃，我才跟著吃的，他对於葫芦的喜爱，简直匪夷所思。”
幽影轻轻摩挲手指间的耳环。
“这是我为了感谢她对我的帮助，送给她的礼物，当时我没有多少钱，倾尽所有，只买得起这一支，她特別喜欢，几乎每天都会戴著。”
听到这。
陆天明几乎可以断定，幽影跟那个叫舒彤的女人，只怕是在情竇初开的年纪，相互喜欢过。
不管舒彤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其在幽影心中的地位，想来是很难被人取代。
念及此。
陆天明情不自禁便脱口而出：“如果那个女人真是舒彤的话，柴二毛夫妻二人这仇，只怕是很难报了。”
陆天明不得不暂时將自己又放在了幽影的对立面。
站到对立面后，他自然没有信心同时面对幽影和舒彤。
幽影闻言沉默好半晌都没有表达自己的態度。
他静静盯著手里的耳环，不知道在想什么。
借著这段时间，陆天明也冷静了下来。
他试著站在幽影的角度去考虑整件事情。
然后突然发现，似乎有些无解。
舒彤到底在幽影的手里死过一次，只怕二人再回不到当年的友好关係。
而廉为民一直不让舒彤跟幽影见面。
也可以窥探出一些端倪。
廉为民估计是怕两人打起来。
陆天明还记得舒彤的那双眼睛，很漂亮，同时也充满了仇恨。
这种仇恨，只怕是因为幽影。
“你和她，恐怕已经回不到从前了。”陆天明正色道。
幽影点了点头：“如果没有老师在的话，她若见到我，一定会动手。”
平淡的语气中夹著一丝无奈。
陆天明从未遇到或听说过这样的情况。
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
幽影突然说道：“柴二毛夫妻的仇，我若报不了的话，只能你来报了。”
此情此景下。
这句话听上去丧气极了。
陆天明一脸严肃道：“即便她真的要跟你动手，但我认为她不及你，你完全...”
话没说完。
幽影便打断道：“我杀过她一次了，难道要再杀她第二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