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无法回答幽影的问题。
站在他的角度。
他当然希望幽影一刀把舒彤给宰了。
但是从目前幽影的精神状態来看，应该是下不了这个手。
想了想。
陆天明说道：“要不你离开京城吧，柴二毛夫妻二人的仇，我想办法报。”
幽影拒绝道：“我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埋在这里，没有其他选择。”
听闻此言。
陆天明突然觉著幽影这样的人很可悲。
因为他们明明知道自己被廉为民操控著一切，却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自己哪怕一丝丝的命运。
幽影既然能出现在这里。
说明他冷酷的外表下，有一颗还可以滚烫的心。
於是陆天明忍不住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进入廉为民的私塾？难道就没有第二个选择吗？”
幽影沉默。
显然不愿意提及这件事。
过了好久。
幽影突然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他的过去太沉重，可能回忆起来真的会累。
陆天明轻嘆一声。
说了一句“谢谢款待”后。
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刚来到小院门口。
幽影突然说道：“陆天明，对不起，上次是我错怪你了。”
陆天明没有回头。
安静须臾后回道：“你没有对不起谁，硬要说的话，应该只是对不起你自己。”
陆天明的身影消失后。
幽影又將手里的碗筷放下。
“对不起我自己吗？”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陆天明说的话。
盯著狼藉的桌面看了片刻。
他突然大踏步走向院门。
將院门锁好后。
一路往西准备离开长盘街。
走著走著。
他突然停了下来。
“老板，葫芦怎么卖？”
草靶子旁的男人笑呵呵道：“三枚铜板一串，便宜得很呢。”
幽影低头。
在钱袋子里一阵摸索。
最终掏出来五枚铜板。
“五枚两串，卖吗？”
男人面露苦色，很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价格。
“客官，小本生意，就是挣个辛苦钱而已，您加一个铜板吧，对你来说应该也算不得什么。”
话音刚落。
幽影突然欠身。
语气冰冷道：“我知道你是老师派来的，我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己，但对我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我之所以没有要你的命，是因为你卖的是葫芦，而不是其他东西。”
说著。
幽影將五枚铜板放在男人的手上。
接著自顾从草靶子上抓了两串葫芦，一边吃一边朝街口走去。
卖葫芦的男人早已嚇尿。
在听闻有一个过路的小孩问他为什么会尿裤子之后。
他猛地將插满葫芦的草靶子扔给那小孩，然后慌里慌张的跑了。
离开了长盘街。
幽影並没有回內城廉为民的府邸。
他在外城绕来绕去。
最后来到了一处瓦子前。
月亮已经升起。
透过云层撒下来的光亮，朦朦朧朧像女人曖昧的眼神。
“这位爷，您面生得很啊，是第一次来咱们草堂吧？”
老鴇是个『热心』的中年妇人。
可能是幽影那双下三白眼太过骇人的原因。
她没敢像面对其他客人那样，去揽幽影的胳膊，只敢在一旁好奇的打量面前这位看著有些奇怪的客人。
幽影双颊上的肌肉轻轻跳动。
露出一个僵硬又奇怪的笑容。
“我確实是第一次来，但我知道你们这里有一个叫丹丹的姑娘，据说很不错。”
听到这话。
老鴇明显愣了一下。
“您知道丹丹？”
幽影点了点头：“听別人说的而已。”
老鴇狐疑打望幽影。
须臾后再次露出招牌式的假笑。
“客人，实在不好意思，您若是专程来找丹丹呢，可能今天晚上要失望了。”
老鴇停下脚步。
幽影也一同停了下来。
他没有询问任何有关丹丹的情况。
而是指了指角落的一个小桌。
“我是专程来喝酒的，怎么会失望呢。”
说著。
他便自顾走过去坐下。
老鴇见状，面色轻鬆了许多。
急忙拉了个小廝过来招呼客人。
期间老鴇还是会时不时留意角落里的幽影。
但每次都见他在埋头喝酒以后，渐渐便再没有关注对方，只当是来了个嗜酒不好色的酒鬼。
隨著时间的推进。
草堂里的客人越来越多。
忙起来以后。
老鴇渐渐忘记了角落里还坐著一个奇怪的客人。
一直忙活到子时。
等大部分客人都跟姑娘们回房以后。
老鴇这才有机会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
她一边捶腿一边扫视客堂內的狼藉景象。
等目光扫到某个角落时。
老鴇突然间愣住。
角落里的那双下三白眼，仿佛在跟隨烛光跳动。
老鴇揉了揉太阳穴。
显然有些头疼。
她起身快步走到角落里。
然后劝道：“客官，丹丹今晚真的不能陪你，你不要等了好吗。”
幽影將第十个空酒罈放下。
然后一脸平静道：“我说过，我不是在等她。”
老鴇不信。
伸出指头点了点桌上的酒罈子。
“这里的酒水这么贵，你若真要喝酒，明显去酒肆更划算。”
稍作停顿，老鴇又道：“你现在买醉的样子，真的很让人为难。”
“为什么会为难？”幽影问道。
“因为我感觉你要闹事！”老鴇蹙眉道。
“我会闹事？”幽影不解，“我从进来以后一直在喝酒，甚至都没有跟別人说过一句话，在你看来，我会闹事？”
老鴇篤定点头：“这里是瓦子，不是酒肆，你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幽影无言以对。
探出一手准备去开第十一坛酒。
哪知老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看上去是有钱不想挣。
“客人，走吧。”
“我若不走呢？”幽影眉头微皱。
“你可知这里是谁的地盘？”老鴇不答反问道。
“谁的？”幽影问道。
“我只能提醒你，此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老鴇逐渐丧失了耐心，手上发力竟想將幽影提起来。
咔——！
老鴇只觉幽影被抓住的手腕轻轻动了一下。
接著就看见自己的手臂突然掉到了地上。
“我说过，我只是来喝酒的。”
幽影若无其事的打开第十一坛酒。
举起酒罈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啊！”
老鴇的惨叫声总算传来。
下一刻。
不少衣冠不整的客人们衝出房间。
正好看见瓦子里的小廝，围住了角落里一个奇怪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