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主教接待日
罗伊並没有说什么安慰雪莉的话，雪莉也只是宣泄了这一次，次日清晨就闭口不提。
仿佛这场倾诉不曾发生过一样。
雪莉依然热情洋溢的忙碌著神廷的各种琐事，主持护教军的扩充工作，还得拨出时间提升个人实力。
她更加忙碌，但罗伊能接受到的经验值却增加了。
虽然雪莉的状態比之前稍微差点，但总算在恢復。既然她的精神状態差强人意（没用错），罗伊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只是理解了雪莉坚持不婚主义的理由。
也许是主持过太多婚礼，帮很多人牵线搭桥，天使小红娘固然有成就感，但目睹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要经歷不幸婚姻，要么凑合过著，她的心態也会发生悄然变化。
她大概是这个世界最能看透婚姻本质的人。
正因为看透，所以她不想踏入这条被厄运诅咒的河流。
在婚姻方面，雪莉也是標准的数据党。因为工作认真负责，她会將自己介绍过的婚姻记录在案，还会进行回访。
结果令人震惊，儘管她將幸福的標准一降再降，机率依然不到5%。
既然幸福婚姻的机率连5%都不到，她又何必当赌狗。
就算罗伊什么都不做，雪莉也会自己走出来，毕竟变强已经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执念。
但那宽厚的臂弯，还是让她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她不记得上次父母抱著她安慰她是什么时候，但她不会忘却这次感受家庭温暖的滋味。
罗伊说的没错，他们是家人，小时候在家就是这种感觉。
眾神歷1734年10月7日，大主教雪莉的亲民接待日。
在结婚证书上签署盖章，看著在她面前十指相扣的小情侣，雪莉微笑著问道：
“爱情是有保鲜期的，如果有一天红顏变白髮，你们都老去，打算怎样相处？”
年轻的小情侣面面相，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雪莉清了清嗓子，正要勉励他们“你们未来不但要做情人，还要做家人，这样才能长久”时，少年却认真的回答了。
“大主教，緋霜共月已经持续两个多月。我们大概活不了那么久，但不管还有几天，
我们都会好好的在一起。”
雪莉愣住了，准备好的鸡汤一口都灌不下去。
她沉默片刻，她放弃说教，重新绽放著笑容，“婚礼儘快办，我为你们主持。”
“谢谢大主教。”
主持婚礼一般是白袍牧师的工作。
主教地位较高，一般不管这种琐碎事务，由职级更低的普通神职人员操办又有些不庄重。
雪莉在三年白袍牧师任职期间主持了几百场婚礼，有时一天就有两三场，忙不过来时甚至要组织集体婚礼。
也许是干烦了，亦或是实在太忙，在她升任主教后再没有经手过。
今天是每个季度一次的主教接待日，她也久违的找回做白袍牧师时的感觉。
她的人生从被奥古斯老师看中开始改变，到被罗伊选中彻底蜕变。
她现在位高权重，是神廷最年轻的大主教甚至不用加之一，她拥有罗伊赏赐的三万亩私人领地，拓荒和吸引人才的琐事也有市政厅包办。
她进阶隱藏职业【天使】，前途一片光明，更有至少几百年时光可以挥霍。
她什么都有了，可她真的比当白袍牧师时快乐吗？
雪莉沉默了一秒，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吃饱撑的又开始矫情了是吧。现在滚回去当白袍你乐意吗？
当然不行，雪莉自嘲的笑了，人永远无法回到过去，哪怕前路是未知的深渊也得前进目送那对年轻情侣挽著手离开，雪莉有些精神恍惚。
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她忽然想到妈妈。艾米丽女士四十多岁还能和情人彻夜缠绵，她没有老！
虽然艾米丽女士偷养情人，逼她结婚，但雪莉知道她还是好妈妈，只是关心的方式不太正確。
目送这对十几岁的小情侣登记结婚，携手离去，她忽然觉得二十岁这个年龄多少有些尷尬。
明明处於身体和顏值的巔峰，却到了被父母逼婚的年龄。
就在她沉思发呆时，面前又多了一对年轻...不对，是老年人。
“大主教，您现在方便吗？”
“啊，我当然方便，您有什么需要吗？”
大主教接待日是展示神廷亲民一面的机会，消极怠工会被风纪人员记录在案报告给总部，雪莉自然不敢怠慢。
“我们要结婚。”
两位银髮老人將准备好的资料摆在雪莉面前。
“您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了？”雪莉有些惊讶。
在这个时代，没有走强者之路的普通人很难活过六十岁，七十九岁是真正的高龄。
“是啊，就算没有緋霜共月，我们大概也没几天了，老头子从我十五岁起就喜欢我.，
“十二岁。”老头倔强反驳。
“听你的，那就十二岁，都是暗恋，没有区別。我年轻时经歷过失败的婚姻，再也不想吃爱情的苦，就一个人过了几十年。老头子却从来没有放弃，哪怕我拒绝了他五次。”
“七次。”老爷子还是这么倔。
“那就七次。总之我们要结婚。”
老头怯生生的看著雪莉，“大主教，像我们这种无法繁育后代的人结婚，能得到赐福吗？”
“当然可以！”
雪莉果断回答，“只要有爱，无论年轻还是年老都可以。”
她迅速在证书上签字盖章，起身双手捧著递给两位老人。
“如果需要婚礼主持服务，我乐意效劳。”
“那可太好了，就是我太老了，穿礼服恐怕不好看了。”
雪莉赶紧劝说道：“不会不会，银髮配白裙也是种別样的美。”
“大主教说的对，你就听她的吧。”老头子劝说道。
银髮奶奶犹豫了一秒钟，唇角终於露出一丝笑意，“好。”
雪莉亲自送他们到门口，问清楚他们预定的婚礼时间，记在工作笔记上，以免遗忘。
她现在没什么时间主持婚礼，但今天这两场必须认真办。
或许是大主教亲自接待信徒的机会不多，今天凑热闹来登记结婚的人特別多。
雪莉热情接待，但应允出去的婚礼只有这两场。
其他登记结婚的人也不亏，至少拿到了大主教的亲笔签名。
字如其人，雪莉的绢小体字跡格外漂亮。考虑到她还这么年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这份结婚证书当传家宝都没问题。
日渐西沉，雪莉的接待日也临近尾声，她揉揉手腕，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城堡时，又有人走进大圣堂，直奔她而来。
看来这才是最后一单。
雪莉露出职业性的礼貌笑容，但只是看了一眼登记结婚的人数笑容就消失了。
一名看面相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挽著两个年轻妖嬈，化著浓妆的女人笑呵呵的来到他面前。
“你们有什么需要吗？”礼貌客气而疏远的声音响起。
“尊敬的雪莉大主教，我们登记结婚。”中年男子將准备好的资料放在面前。
“登记不了。”
“为什么，身份资料都是齐的。”一名妖嬈女子惊叫起来。
“放肆，谁让你在大主教面前大呼小叫的，赶快道歉！”中年男人有些恼火。
妖嬈女子正准备道歉时，雪莉制止了她。
“不必如此，这是工作。”
她要是道歉，雪莉还得接受，反正心不诚，不如別道歉，
中年男子陪著笑说道：“大主教，我知道多人婚姻的规矩，资料肯定没问题。我在保卫战资助了公爵大人，获封领地五百亩和骑土头衔，也算是下级贵族，符合条件。”
“我不是说这个，你应该不是第一次结婚吧，如果想多娶，你得把所有妻子都带来，
她们都同意才行。”
“来不了。”
“来不了？”雪莉眉，要不是在工作，她已经要发火了。
“她在战爭中去世了，被炮弹碎片击中，该死的古尔班大炮。”
“她去世多久了，有两个月吗？”
“六十三天。”中年男人的声音逐渐低沉。
“她去世两个月你就另娶，那你认识她们应该更早吧。你这么做对得起逝去的妻子吗？”
雪莉强忍怒火，低声说道：“你的手续齐全，我应该给你办，但我希望你能尊重逝去的妻子，哪怕过几个月再来办也行。”
中年男人看了两位未婚妻一眼，“你们在外边等著。”
两个妖嬈女人有些不情愿，但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咬著唇有些不高兴的离开了。
“她们是我妻子的妹妹。”
雪莉的拳头硬了，她有点想打人，但她在工作，忍了。
“您可真是爱自己的妻子啊。”雪莉不能打人不能骂人，但阴阳怪气还是可以的。
“大主教，您听我说。”
中年男子轻嘆一声，幽幽的说道：“我和妻子结婚七年，感情一直很好，我在外经商，她在家等我。”
“她从来没有趁我在外长期奔波时背叛我，从来没有。”
雪莉想到艾米丽女士，拳头更硬了，脸也涨红了。
“我也没有在外边天酒地，我可以对著秩序诸神发誓。”
对著诸神发誓这句话很重，心虚的人根本不敢，
雪莉紧的拳头缓缓鬆开，只剩一声嘆息，“我知道您有很精彩的故事，但是我不想加班，还请长话短说。”
其实她並不怎么介意加班，只是想到一对商人加全职主妇的夫妻，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总之，我们感情很好，可惜繁育母神没有垂青我们，婚后一直没有孩子。本来以为是我的问题，但医生说是我妻子无法生育。”
“她劝我再娶个老婆或者在外边包养个情人，我都以身份不够为由推脱，其实我是不希望她受委屈。”
“虽然我懂一点经商，但没有爵位必须有人继承，也没有优秀的血脉非得传承，本想著就这么和她共度余生，该死的战爭来了。”
说到这里时，中年人的眼圈红了。
雪莉抓起桌上的纸巾，递给他，
“谢谢，大主教，我失態了，我长话短说。”
“我妻子被弹片击中，当时您在城墙上救治伤员，其他牧师也忙著救助伤员，只有一名年轻护士过来。”
“对不起，我实在走不开。”
“不不，这和您没有关係，是该死的战爭。”
中年商人抹了抹眼泪，颤声说道：“护士尽力了，只是她伤的实在太重，无力回天。
她临终前嘱咐我，让我娶她的两个妹妹。”
雪莉微微皱眉，这位令人尊敬的夫人，她的两位妹妹看起来和姐姐大不相同。
“让您看笑话了，她的两个妹妹的確有些麻烦，她们的私生活也算不上多自律，但这是我老婆最后的心愿，就当是替她照顾两个妹妹吧。其实她们也不坏，只是没人管教，走歪了路。”
雪莉陷入沉默。
她没法评价这桩婚姻，只是淡淡的问道：“你想好了？就算她们没那么好，只要婚姻成立，你就得照顾她们。”
“大主教，緋霜共月已经六十多天了，您觉得我们活下去的机率多有大？”
“我不敢保证，但你们在罗伊公爵治下，存活的机会比其他地方大得多。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们在西斯隆定居。”
中年商人身体一震，猛地点头，“谨遵主教大人教诲。”
他躬身下去，抬起双手，从雪莉手中接过签好的结婚证书。
“感谢大主教，我原本打算带她们出去旅游结婚，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定居，西斯隆毕竟太小，认识我的人很多，我怕接受不了非议。”
“现在我想通了，比起一家安全，这些算不了什么。”
雪莉露出一丝微笑，“我有个办法能减轻你的非议。我来主持你们的婚礼，並在婚礼上宣布你前妻的遗嘱。”
中年商人的眼圈红了，“大主教，我，我该怎么感谢您的恩情。”
虽然这个社会对婚姻很宽容，不但容的下结婚离婚，也容的下婚外找点小刺激，但容的下不代表能上檯面。
中年商人的行为多少有点离谱，非议肯定少不了。
由雪莉亲自出面主持婚礼並以宣布遗嘱的方式解释，非议固然还有，但不会太多。
“不必如此，这是分內的工作。”
你资助罗伊，等於在帮我，就算两清吧。
雪莉將中年商人送到门口，结束了接待日工作，向城堡走去。
今天一共签发了四十一份结婚证书，应允了三场婚礼主持。
主持婚礼很费时间，但这三场婚礼都是她主动提出主持的。
毕竟她现在身份地位不同，基本等效於公爵，哪有人敢没事找事请她主持婚礼。
这三对新人都让她感到与以前完全不同。
年轻情侣爱的热烈，死去活来；暮年夫妻爱的平淡，温馨从容；最后这位中年男人爱的深沉，但他爱的是亡妻。
爱情和婚姻，並不是简单的二极体，只有好和不好。
緋霜共月真的可怕，居然让这些人如此坚定的走向爱情的坟墓。
雪莉不想说这三组夫妻谁更纯粹，更幸福，她只是默默祝福。
回到城堡时，三楼的住客都不在，灯也熄著，只有罗伊在月色下仰头望天，不知在想什么。
她加快了脚步。
这三组夫妻让她思考了许多，也有些感动，虽然她不结婚的信念不会因此动摇，她也不会再为父母的事情伤感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