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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斩妖吞孽,北极驱邪! > 第132章 考判官(二)
  待到次年三月,山南道春围,在硃笔的辅助下,一举拿下会元后,张元钧的心態开始发生了明显转变。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支硃笔,有时候甚至萌生了:
  “反正放在他手中也是暴殄天物。”
  “他说过要送你的,这不算昧了良心。”
  等等之类的想法。
  察觉了自己內心想法不对的张元钧,一张脸羞的无地自容。
  他自持才学,养的一身傲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对他人之物起了贪念。
  也是自这时起,张元钧將硃笔封了起来。
  他本以为直到陈年找来之前,自己再也不会动用这支硃笔。
  但是他失败了,殿试当前,面对大魏朝境內顶尖的学子和世家子弟,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动用了硃笔。
  隨后,他便越陷越深,彻底將硃笔当做了自己所有之物。
  他心中也开始害怕,害怕陈年突然蹦出来,將硃笔追回。
  看著手中被破布缠著的硃笔,张元钧的神色有些恍惚。
  从一个落魄书生,到连中三元,再到外放东南,做到一府之主。
  因为这支硃笔,他可谓是春风得意,即便是外放为官后,这支硃笔带给他助力,仍是无法替代的。
  清明头脑、异於常人的充沛精力,让他將一府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
  百姓安居乐业,即便是偶有妖祸,也很快就被他借惊魂锣弭平。
  然而这一切,只维持到了半年前。
  半年前,朝廷一纸调令,要在他所治之地调粮。
  朝廷调粮,本是平常之事,他也没有多做在意。
  直到某一天,他那结髮妻子告诉他,外面的漕运,断了。
  张元钧才恍然记起,当初那个绝望的落魄书生。
  幡然醒悟,但为时已晚,府中粮仓早已空空如也。
  他一连数封奏书上书询问、求援,都像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他有心亲自去问上一问,但又不敢。
  他是一府之主,此时他若是离开,这一府百姓,又当如何自处?
  绝望之时,他想起了丹阳府所传的神仙斩妖除孽平復粮价之事。
  他亲自带上惊魂锣,领人將城中囤粮大户、作乱妖邪清理了一遍。
  即便如此,也不过將粮荒推迟了一段时间。
  仅凭一府之力,面对蔓延了数府的粮荒,根本无济於事。
  饥民四起、十室九空,那城终究还是没有守住。
  妖邪四起、鬼神作乱。
  城破之日,惊魂锣敲了又敲,却始终聚不齐人。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妖邪入城,將周围百姓肆意屠戮。
  还有他那妻子...
  “你这笔到底当还是不当?”
  一声不耐烦的询问,打破了张元钧的回忆。
  他解开缠笔上的破布,想要比划了一个持笔的姿势,右手却是抖的拿都拿不住。
  “当,你看看这笔能给当多少?”
  张元钧深深看了一眼手中妻子冒死护下的硃笔,浑身都在颤抖。
  匆匆十二年,他甚至都忘了当初那个少年的样貌。
  那朝奉接过硃笔看了看,眼中冒出一道贪色,隨口说道:
  “禿笔一支,看在材质不凡的份上,可以给你算上二两银子。”
  “你要是愿意,便按下字据,你要是不愿,可以去別家问问。”
  “二两银子...”
  张元钧的眉头皱了皱,不过看著地上饿的没有一丝力气的孩童,他还是咬著牙应了下来。
  以他现在半废的状態,真要给他太高,他怕是走出这当铺不到五十步,就要被人打了闷棍。
  妻子走后,他去了倒是无所谓,可这地上的孩童又有何辜?
  那朝奉闻言赶紧擬了一张当票,递了出来。
  张元钧取过当票,看得都没看,就在上面按下了指印。
  形势比人强,即便看出当票之上的问题,他又能如何?
  “好好好,痛快。”
  朝奉拿到死当的当票,心中顿时乐开了,他將硃笔放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
  可能是因为大赚一笔,朝奉在给钱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张元钧,顺口说道:
  “看你这一身,虽然破烂,但材质不凡。”
  “应当是逃荒来的,你既来当笔,想来也是个有家学的读书人。”
  “城西赵官人家正在请西席先生,你要是有些才学,可以去试试。”
  “那赵官人虽然抠门,但若是成了,也不至於让你爷俩饿了肚子。”
  张元钧闻言拱手向朝奉施了一礼,牵著孩童向城西走去。
  两个月的逃荒生涯,早已磨尽了他的傲气。
  做了多年的一地父母官,到最后能救出的,只有这个半道捡来的孩童。
  那朝奉没有骗他,张元钧一路打听,找到赵官人家时,对方確实正在请西席先生。
  听到他的来意,那管家上下打量了一番,非但没有嫌弃,反而是眼前一亮。
  张元钧理所应当的留了下来,不是因为他的才学,而是因为他的打扮。
  逃荒而来,看样子家世不差,最主要的是,便宜。
  “先生,莫要说了,该吃药了。”
  原来的孩童早已成了少年,此时正端著一碗汤药站在床前。
  张元钧斜靠在墙上,咳嗽了两声道:
  “把药放下,我有些事要给你交代。”
  少年见此情景,心中顿时產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赶紧把药放下,想要扶著张元钧躺下。
  张元钧却是摆了摆手,说道:
  “傻孩子,休要作女儿態,世道艰辛,千万莫要让人瞧见这番姿態。”
  少年垂立床沿,双目含泪,泣声道:
  “先生有官身在,只要逃了出去,即便被朝廷怪罪,也不至於此。”
  “若不是为了救我,先生何至於落下这一身伤病。”
  自家身体自己知,张元钧强提著一口气,挣扎著说道:
  “过去的事,就休要再提了,作此选择我从不后悔。”
  “只是遗憾...最终还是与人食了言...”
  张元钧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漂,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弱:
  “你日后若是有机会...便去丹阳府寻...寻那麵摊..”
  “就...就说...张...张元钧...食言...”
  “先生!先生!!”
  在少年的哭泣声中,张元钧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书生,书生,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