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风雪连绵,六甲神兵
“你——你竟不受这净土轮迴的影响?”多吉震惊道:“这怎么回事?不可能,绝不可能!”
“净土轮迴?就是这画的名字么”陈阳乾脆绕到李猴儿的背后,越过其肩头看去,“刚才远远扫了一眼,已发现这画功不错,如今仔细一看,確实色彩鲜艷分明,极有层次感其中倒还真有些魔性。”
陈阳的赞同在多吉听来更像是讽刺一一既然净土轮迴图如此了得,怎么你就全然不受影响?
“不过—”陈阳话锋一转,紧接著又道:“这图中的万千世界,皆是由那六臂佛的一念所演化,寄托在这画上的毕竟只是部分神念,甚至比不上黑明王的化身——”
他转过头来,冷漠地道:“凭这点使俩,尚且奈何不得陈某—当时黑明王以化身行走,展现神通法力,见他如见佛,瞬间便將陈某拉入了佛国之中。”
说著,陈阳伸出三根手指,“你这画卷,充其量只有那一式神通不到三成的功力。”
陈阳简单几句话,听在多吉耳中却如遭雷击一一眼前这人竟曾与师祖过招?那败在对方手中,倒还真是一点不冤。
经过与黑明王的一战后,陈阳对这佛国净土已经有所了解,再想如初见那般將他制住是绝不可能。
“好了.”
陈阳单手握拳,稍稍清了清嗓子,隨即眼神一凛,叱道:“醒来!”
强大气势立即自陈阳身周爆发,席捲周边,令得幻境中的李猴儿父女齐齐一颤,僵滯的气机重又开始活动,从而得以在迷失中甦醒。
“!?”
李猴儿倒吸一口凉气,回过神来,距他展开画卷不过只是几息过去,却感觉重新经歷了一生般漫长。
他不敢再看那手中的唐喀,一边露出复杂的神色,一边立即將其仔细卷好,没令图中內容有丝毫外泄,口中还道:“邪门,真邪门———”
李猴儿显然是怕了,在將画交到陈阳手中之后,就刻意保持著距离,不敢轻易靠近,深怕再一次沉迷其中。
而他对待多吉的態度,也比之前好了些许,似乎经歷了画中的遭遇之后,就连他也稍稍对那雪山派的教法有了些敬畏。
这画对陈阳而言只是个有些意思的玩物,但对於普通人而言却绝对不是如此,有这样一副画卷在手,短时间內聚集大量信徒並非痴人说梦.·陈阳將那人皮唐喀小心放好,心道幸好將那僧人及时擒住,不然叫其一直串连下去,还不知要在宣府这等边塞重镇掀起怎样的浪潮。
亲眼目睹净土轮迴图被陈阳收好,並在表面贴满了镇魔符之后,多吉情知自己最后的逃生机会也已失去,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陈阳见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决定趁热打铁,追问出更多细节,同时不忘对柳三娘道:“三娘,先给他找件厚实衣服—好不容易抓了条舌头,可別就这么冻死了。”
“好嘞。”
柳三娘答应了一声,可一下子又找不到合適衣物,便丟给多吉一条毡毯,被后者救命稻草般地接过来,紧紧裹在身上,这才稍稍感觉暖和了些。
多吉的穿著虽然朴素,但也只是为了方便聚拢人心,在宣府当了几个月的“佛爷”,哪里吃过这等苦头?
心防一旦被攻破,就再难起抵抗的心思,还不等陈阳再继续施展些手段,就將他所知的一一讲了出来。
北朝有九边重镇,其中宣府、大同为重中之重,多吉与另外一名僧人领法旨而来,分別往这两处聚拢信徒起事,目的正是扰乱边境令得两镇內乱,好將其精兵拖住,从而无暇他顾。
“—归根结底,你的所作所为,也是为呼应这个冬天,女直人对漠南各部的攻势—”陈阳听完了对方的话,道:“也不怕告诉你,如今咱们就在漠南草原之上,距离大青山也已不远。”
“果然如此——”
多吉面色青紫,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嚇得,亦或者两者都有,面色有些凝重地道:“.—我说这场大雪怎么有些熟悉,看来女直人那边已经发动了,而这场雪就是由查干大师降下。”
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实在难记,陈阳又问道:“你方才说的查干是什么人?”
多吉坦陈道:“.-他就是祖师的一位亲传弟子,法力精深,如今正在天命汗那担任国师。”
將这名字记在心中,陈阳望著空中不见减弱的雪势。
“你是说,这场雪是那个叫查乾的所布下,为的是掩盖女直人进军的痕跡,同时断绝草原各部之间的联繫,以阻碍援兵?”
“是的。”多吉点了点头,“这雪既然已经落下,恐怕天命汗的军队距离察哈尔人的本部已经不远。查干大师为此战筹谋已久,魔下精锐军士也倾巢而出,为的正是一战统合草原诸部,从而得到与中原朝廷分庭抗礼的战力。”
“天命汗?那奴酋好大的口气,且看天命此番究竟在不在他那边吧。”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陈阳情知形势已经一触即发,於是日夜兼程,將这最后一半的路途赶完,终於在大战来临之前抵达了大青山脚的过冬草场。
此时,在特木尔的號召下,草原人的战士已经聚集起来,距离营地五十里以外便有探马冒著漫天飞雪四处飞驰。
陈阳在遇见了斥候后,便將特木尔所给的信物一一也就是后者的佩刀取出,斥候见到握把上镶嵌看绿松石的宝刀,便立即將陈阳等人带回了营地之中,途中经过了多重岗哨。
对於大局形势,陈阳洞若观火,见解很是独到。
但具体在兵书战策上,他就是纯粹外行,不过身边倒也並非没有懂行的。
徐弘远世代为將,多少看过些兵书,了解军中之事,在他看来,这营盘与哨位的安排就十分妥当,守备很是严密。
一路来到了毡帐內部,头顶终於能有片瓦存身,火盆中跃动著暖意,令眾人挨冻数天的身体得以稍稍舒缓,血液仿佛这时才重新流动起来。
脱去了厚重的衣物,一干人等正围著火炉烤火,身旁早有人端来了温热的肉食、奶茶,还有一壶用以御寒的烈酒。
陈阳並不饮酒,加之修为深厚,所以將火盆旁的位置让了出来,只端了杯茶到角落中慢悠悠地喝著,作为俘虏的多吉也因此能凑到火盆跟前取暖,后者的手脚都已被冻得有些发黑,若再晚个两三天,恐怕真就保不住了。
法力被符法所封,致使多吉丹由之內空空如也,就是想运功御寒也无从看手,好在陈阳等人到底並非穷凶极恶,多少给他留了些余地。
悽惨归悽惨,多吉在暗中还是有些庆幸,若抓住自己的是那帮师兄弟,只怕早就被大卸八块,哪里还有命坐在这烤火?
休憩了大约半个时辰,在这暖和的地方填饱了肚子之后,困意自然上涌,这时又听到外面传来豪迈的笑声。
“哈哈,真人!你终於来了,可真想死俺了!”
宽厚的手掌將门帘掀开,一个高大身影伴隨著阵冷风走了进来,袍子上尽数被积雪覆盖,以至於看不清其底色。
来者將头顶毡帽取下,当然就是数日不见的特木尔,他將帽子丟给一旁的隨从,而后小步快走地来到陈阳身前,满脸堆笑道:“真人一来,俺的心里便有底了,若那些女直蛮子胆敢来犯,必叫其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狼狠地一握拳,眉宇间现出几许杀意。
“不要大意。”陈阳只淡定地道:“我有確切消息,女直人已距离你们不远——此战,他们的目標就是你所在的漠南本部,所以才特地降下这场大雪掩藏踪跡,为的正是越过沿途一切阻碍、直捣黄龙。只要將你们这草原各部之首除去,其他诸部自然便会妥协。”
“我说怎么忽然下了这么一场怪雪。”特木尔反应过来,恨恨地一拳砸到身边架子上,令那上头无数把兵器一阵眶唧乱响:“原来又是他们在暗中捣鬼—-明明眼下还未到深秋,往年第一场雪绝不会在这时落下。好在我多少有所准备,这才没有冻死太多牲畜。”
“嗯,有准备就好。”陈阳看了看特木尔的后方,没见到张玉琪的身影,便有些奇怪,於是问道:“玉琪道友她人呢?缘何不与你在一处?”
“玉琪真人?”
很难想像,特木尔一个高大粗豪的汉子,在提到张玉琪后面上竟露出有些害怕的神色,“.——她在营中忙其他事,並未与我在一起,此番能够平安归来,也是多亏了她,我·——”
说曹操,曹操便到,特木尔话还未说完,后方门帘又被人一脚端开,呼啸的寒风伴隨著冰雪,紧跟著一个身影再度闯入帐中。
定晴看去,正是披著件纯色黑貂裘的张玉琪,而从那貂裘油亮的毛髮上也不难看出,其必然是个贵重物件。
《天工开物》中曾有言,“服貂裘者,立风雪中,更暖於宇下”,可见这貂皮乃是北境的防寒利器,於酷寒环境下,也唯有厚实皮草才能抵御无孔不入的寒气。
纵使在草原各部之中,也唯有非富即贵之人能穿戴这样品相上佳的貂裘,看来这几天的功夫,张玉琪已经得到了特木尔所部的认同,而她也是个声音比人先到的,还没站稳,就连珠炮也似地道:“姓特的,你不与我去练六丁六甲神兵,怎么又偷跑回来躲懒?到时上了战场,若阵势配合不精,我可不救你———”
特木尔苦笑道:“玉琪真人,我哪里是偷懒?这不是听到陈真人来了,特地前来迎接么我这就回去练兵,这就回去—”
偌大个汉子,被张玉琪一通抢白后,被训斥得就像是个犯错的孩童,低著头,灰溜溜地自眾人身边走过,重又投身进了风雪之中。
“哎呀,这天气可怪冷的—”张玉琪毫不见外地走到火盆边,对眾人道:“让些位置给我从前在江南就听说北疆风雪厉害,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冷风吹到身上,就跟刮骨钢刀差不多。”
陈阳並没有閒心说笑,而是问起了从方才起,就一直很在意的某项事情,“.-你刚才说的六丁六甲神兵,是何意味?”
“不会吧?”张玉琪秀眉一皱,“你这般见多识广的人,居然会不知道六丁六甲神兵,还要问我?”
徐弘远见这二人如此对话,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面色同样有些凝重。
唯有李猴儿父女不学无术,根本不懂得他们在讲些什么东西,见徐弘远似乎有些认识,便低声问道:“徐小哥,他们两个讲的什么六六神兵,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六丁六甲神兵。”
徐弘远耐心地解释道:“当年北宋末年金兵南侵,於寒冬之中解衣过河,兵临汴梁城下。当时城內空虚,只有数万禁军与民夫守城,无奈之下,皇帝便採取道人郭京的建议,以六丁六甲神兵守城。传闻,那是一支以六丁六甲法结阵的精锐士卒,並有刀枪不入的神符护体,而后郭京便率其大开城门,衝击金兵军阵“刀枪不入?”李猴儿眼前一亮,“那郭道人的法力如此高强,率领的这支神兵也必然了得,想必他所向披靡,將那些金兵打得溃不成军了吧?”
“恰恰相反。”徐弘远摇头,露出沉痛神色,“他们全军覆没,而汴梁城隨即也宣告失陷,徽钦二帝连同无数百姓被金人掳走,宫女帝姬也被任意淫辱,有不少人惨死途中——-此即为靖康之变,算得上一桩奇耻大辱。而那些金兵,同样也算是女直人。”
“啊!?”李猴儿惊讶之下,连忙劝解道:“我还道那郭道人有些本事,原来根本是个骗子?我说姑娘,这什么六六大顺神兵既然已经败了一次,可见此阵被女直人所克,就算要用,也不能用在今天啊!”
“是六丁六甲神兵。”张玉琪却是不赞同这个看法,她冷哼一声道:“而我此番,正是要为此术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