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烤肉熟了
如芒在背的危机感让路明非猛地剎住了脚步,將零拉回了自己的怀里。
落在地上的武器中,不止是暴怒在颤抖,妒忌、贪婪...其余五把武器无一例外都在急颤,刀剑尖端出现了极刺眼的红色,到达极端的那一刻,即便是在路明非手中的傲慢也开始不受控制。
那无人踏上的王座亮起炽热的光明,仿佛要引爆空气中的一切,金铁拼接的鏗鏘声入耳,王座靠背后,搭积木般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青铜匣。
只是目测便估计出可以装载十数米长的武器。
被度日中止的心跳声再次起搏,有什么东西帮助它们衝破了约束,七道爆鸣声震天动地,整条通道中七道轰鸣的心跳声瞬间统一,它们在半空中急颤,带起金红色的残影,依次落位在王座后的青铜匣中。
通道两边的青铜壁在这一刻被莫名的巨力推平了,穹顶不断拉高,地板不断下落,四周不断延伸,直到路明非目视到了诺顿之后的,一模一样的王座。
那完全是一个模子里熔铸出的王座,它们同高同款,王座下的台阶不多不少都一样。
“路明非!”
在路明非的背后,白袍男人发出了正式的邀请,他在自己的玉质杯盏中倒入了新酒,冷漠的目视著路明非身边的女孩。
“踏上前来,以王的名义!”
路明非忽然感觉自己的脸颊上有些湿润,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脸颊上,又缓慢滑落,在他怀里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被刺穿了身体。
赤红的鲜血喷溅出来,和女孩背后散开的白金色头髮融为一体,也穿过那薄薄一层的毛髮层浇灌在路明非的锁骨中。
那满溢的甜腥气息几乎要让他整个人发狂,鲜血的味道止不住的涌入他的鼻腔,令人眩目,他颤抖著抬起手將同时贯穿了自己和零身体的青铜箸从地上“拿”了起来。
空间的替换,相位的第二阶段开发,瞬间的暴怒让他无师自通般学会了这个手法。
那根青铜箸被他放进掌心中,大拇指下压,密度足有10吨/立方米的柱体被他单指掐断。
他低头去看怀里的女孩,女孩也抬头看他在看清面前人模样的时候,路明非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被浇了一桶冰水,从头皮到胸膛再到脚底,寒意顺著脊柱爬到了后脑的神经末梢。
他想张开嘴缓口气问问女孩还好吗,但一滴血却在那个时候落入喉中,铁锈般的腥甜彻底击穿了他的理智,极力压制的怒火爆发了。
空气中划出金色的电光,音爆声同时发出,转身提剑出剑,没有一分一毫的滯涩,即便是裴再世看到这一剑都要自愧不如。
金红色的眸子亮起极冰冷的光,他抱著怀里的女孩转身面对行凶者,居高临下的俯视一位君王,眸子里闪烁著危险的红色。
他们在鲜血中拥抱,火光的照耀下,青铜色的地面上透著他们融合的影子,断裂的青铜箸落在脚边,女孩散落的头髮仿佛正在枯菱的鲜。
“不要死。”
路明非呢喃著,在入水前被他施展在零身上的言灵开始起作用,从天而降有股庞大的生命力被充进了这具娇小的身体里。
“我们都不要死。”他重复著那句入水前的安慰。
那本是以防万一,零陷入生死绝境后被动触发的言灵,这一刻被路明非主动激发出来,用来从死神手中夺回这个女孩的命。
磅礴的气息隨著言灵的激发充满了整个空间,地上的凶器顷刻化作飞灰被湮灭进未知的空间,
他们的生机开始急速恢復。
断裂的血管开始修復,被青铜箸上附带的余震震碎的骨骼开始连结,破碎的心臟开始增殖,好在凶器只是凶手隨手炼製的筷子,而非路明非手中的神话刀剑,修补这些伤口並不费力。
路明非重新落座,依旧著零的手死死不放。
路鸣泽说得是对的,如果刚刚他没有握紧零的手,那根青铜箸就不仅仅是贯穿零的身体那么简单了,它会带著无与伦比的力量將零捅飞出去,然后在力量的尽头展现锋锐刺穿那脆弱的肉体。
他看著对面的凶手。
那足以震古烁今的一剑也刺穿了凶手的身体,但对方目光依旧平静。
“傲慢。”
他在对路明非说,也是在提醒自己。
路明非的傲慢之罪在於他居然妄想从一位君王的眼下逃走,而且是在君王的宫殿当中。
而诺顿本身的傲慢之罪在於对路明非的轻蔑,他认为自己可以毫不费力杀死那个女孩。
现在他们都接受了傲慢的代价,穿心之刑。
甚至诺顿是由真正的傲慢刺穿了心臟。
传说中的渴血之剑,降解的效果可以使被刺伤生物的伤口细胞永远无法癒合。
即便是以龙王的自愈力,想要修復由它製造出的伤口也需要费极大的精力,
“你还有六次机会。”
龙王诺顿一寸寸拔出贯穿自己心臟的傲慢,鲜红的血流淌,染红了白色的长袍,在最后剑尖离开身体的剎那一滴血不受控制的落进了他面前的酒杯当中。
清冽的酒液瞬间被染成混沌的红。
他隨手把傲慢拋向了身后,仿佛没事人一样將沾染了血的浑酒一饮而尽。
在他的王座后,也有相同的青铜匣接住了名为“傲慢”的汉八方古剑。
两个青铜匣都处於打开的状態中,它们都装载了冠绝一个时代的神话刀剑,唯一不同的,是其中空缺的武器栏相差极多。
如果说七宗罪是杀死龙王的终极武器,那么现在诺顿也拥有了这个权力,路明非出离了愤怒的一击让他重拾了七宗罪之一的傲慢,史上最杰出的炼金宗师拿回了自己的武器。
从路明非踏入青铜城的那一刻他就在为如今的局面谋划,当这个局势真正形成的时候怎能不让人满饮一杯烈酒,那掺杂著的心血正值得他一饮而尽。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稳杀路明非,那份被他翻来覆去观看的录像,其中的某一瞬间让他嗅到极危险的气息,他清楚的知道,康斯坦丁死后,沐浴了龙血的路明非,会完全是和四大君主齐头並进的存在。
而对面同等级的对手,一切的谋划都是必要的,
也就是说,站在路明非的角度,他已经陷入了极其劣势的境地,七宗罪的领域无法展开,生存的手段被人知晓,一旦爆发战斗,胜利的天平先天就是不平衡的了。
被拉伸而出的大平台上陷入了死寂,穹顶下悬掛的火灯將三人的影子打在地上拉的很长很长,
而在两张矮桌中间,半人高的铜锅正不断地冒出气泡,气氛诡至极。
“你看见了。”路明非问,和那双灼热的龙瞳对视。
“我们曾经站在旷野上仰望天空,斗转星移,看每一朵的盛放与衰败。”诺顿没有正面回答路明非的问题,只是仰头看著穹顶上悬掛的金线,在那里有金色的鬱金香盛开。
意思不言而喻。
那个將他唤醒的人不只只是让他看到了卡塞尔学院流传在外的作战录像,要知道,那些作战录像都是远距离拍摄,不可能將路明非和康斯坦丁之间的对话也收录其中。
而诺顿重复了这句话给路明非听。
也就是说他不仅看见了,而且还听到了一切。
所以说,他知道路明非最后是对谁点头,是谁把那颗终结康斯坦丁生命的贤者之石射进了康斯坦丁的体內。
所以他才会对零动手。
“你知道他的遗言,有人將那一夜的全部告诉了你。”路明非说,战役开始的时候奥林匹斯的龙裔已经清理乾净,事后诺玛覆核录像也没有找到可疑的人影。
“是谁?”
诺顿依旧没有回答路明非的这个问题,他平静的看著面前那个极力压制情绪的男孩,眼神中流出哀伤,“你认为康斯坦丁是个怎样的孩子?”
“...总之不会是个善於沟通的人,他的存在威胁到了人类的生存,所以我不可能放过他。”路明非回答,“他启动了烛龙,就说明他不存在对於人类的同理心,所以他不能活下去。”
“但他只是想来见我一面。”诺顿的脸在沸腾的水雾后若隱若现,他再添一杯新酒,“他只是想回家,想见见自己的兄长,可你们拒绝了他的请求。”
“正如我开头说的,他是个不善於沟通的人。”路明非的目光撕开水雾的遮掩,直射诺顿的脸,“他醒来的时间、地点、方式都很差,他没你聪明,变成人类在社会里混跡很多年,所以他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说得真乾脆啊。”诺顿轻声说,“路明非,我的记忆里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个很温柔的人,但对康斯坦丁做得太残忍太无情了,你对一个对你没有杀心的孩子动手了。”
“不。”路明非否认了诺顿的说法,“他当然不是对我有杀心,在他的眼中,我只是他对於人类的一个具象化,他在释放烛龙的时候,心里想的一定不是杀死路明非,而是杀死这个地方的所有。”
“作为龙王,他对人类的认知单纯的可怕。”
“在最后你有机会告诉他並教会他这些,你做过相同的事情。”诺顿说。
“我和他不熟。”
““...烤肉熟了。”
......
有时候路明非真的分不清坐在他对面的到底是老唐还是诺顿,这样的神转折完全不符合他对诺顿的认知,作为龙王他是威严的象徵,他所诉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这么喜感,可偏偏...
“在人类社会的生活对你影响很深。”他只能这么总结。
“那的確是段很难忘的经歷,我以为失去康斯坦丁的日子里我会很孤独,但最后的那几年我觉得还好。”诺顿说,在他身后有侍卫上前,將熟透的烤肉分別送给两位君王。
“倘若杀死康斯坦丁的没有你,只是你身边的那个女孩,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不愧是康斯坦丁的兄长,不愧是龙族的君王。”路明非沉默了一下然后为诺顿鼓掌,“你们对於人类的看法如出一辙,正如混血种之间会忽略龙王双生子之间的感情因素,龙王们也会下意识的忽视人类之间的感情因素。”
“你不认为我会为了她和你拼命。”
路明非和诺顿四目相对,黄金瞳中都有灼热的物质在缓缓流淌著。
“你认为只有血统齐平的生物之间才会產生出名为『感情”的东西,就像你和康斯坦丁。”
“你错了,诺顿。”路明非的声音毫无滯涩感,仿佛就该这么称呼对面的白衣男人,“我们是人类,我和你的对话是两个不同立场的对话。”
“你犯下的傲慢之罪並非是对我的轻视,而是对人类的轻视。”
“我不会对康斯坦丁的死產生任何负罪感,我只是在康斯坦丁的死亡和人类被毁灭之间做了一个选择,这个选择並不难,康斯坦丁挡我路了。”
“...人类和龙族本不该走到这一步。”诺顿罕见地沉默片刻才开口,“人龙共存的荣耀並非不存在,龙族的歷史上曾创立了那样的国,但最后还是被一些人高举著梦想、自由,热血的利剑,
砍断了荣耀的国。”
“最后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进入了下一个轮迴。”
“路明非,如果那一夜,你的利刃下站著的是我,你还会毫不动摇的杀死我吗?”白衣男人看著路明非的眼睛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路明非沉默了。
如果那一晚是甦醒的诺顿,他还会把七宗罪刺入诺顿的胸膛吗?看著那张熟悉的脸,他真的下得去手吗?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说。
“你会的,路明非。”诺顿平淡地说,“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永远都在被人推著走的路上,你的手上拿著刀和剑,就会有人推你一把,把刀和剑刺入我的胸口,就像刚才一样。”
“不会的。”路明非抬头盯著诺顿的眼睛,“我有自己的选择。”
【山穷水尽,柳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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