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什么都不缺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这种事情。”
空荡荡的臥室里,路明非坐在床边扭头看伸手从自己面前拿走一张照片的小魔鬼,视线跟著魔鬼的小西装一直停在窗边,看著窗户外城市楼宇间金灿灿的绿荫街道。
最后他一个人走回了自己的臥室,转手轻轻把臥室门关上,把自己一个人锁在这间屋子里,看窗外从树缝里流出来的光,一阵热风吹进来,让人联想到照片里正在燃烧的火炉,淡淡地金光从照片反射出来,晃住他的眼晴。
“当然会关心了,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哥哥啊,我们老爹老妈的故事我怎么会不关心呢?即便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是残缺的,但也不妨碍我们一起看到故事的结局。”路鸣泽淡淡地说。
“残缺的故事..:”路明非抬头看路鸣泽,“你是说秘党查出来的这份文件里內容不完全?”
路鸣泽轻轻摇头,“他们尽力了。”
“凭秘党的能力也查不到老爹老妈的故事?”
“故事就在你面前。”
“那为什么它是不完整的?”
“原因有很多,你只要继续看下去就会明白,这段故事为什么是不完整的。”路鸣泽说。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段故事是不完整的,那时候你也在现场?”
“我一直都在这个故事里,正如你想的那样,这世界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但大部分我所了解的事情都来自於另外的地方,只有这个故事,我是见证者。”路鸣泽在窗边坐下了,转身面对路明非,举起手里的照片,“哥哥,如果你好奇的紧,不如由我来讲接下来的故事。”
“等等,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看见照片里女孩和埃琳娜对坐的场景,路明非打断了小魔鬼的施法,伸手拿起一叠照片直视小魔鬼。
“从这些照片拍摄的角度看,有条件拍下这些照片的人,是程立,对不对?”
路鸣泽点头。
“那程立到底是不是路麟城?”少见的,路明非直呼了自己老爹的姓名,语气平静。
“不是。日记里路麟城12月31日才从卡塞尔学院出发,想要在同一天抵达维尔霍扬斯克,除非他能像古一法师一样开空间隧道跑过去。”路鸣泽说。
“但他知道路麟城,程立和他的女助手都是秘党的人?那路麟城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这些日记混杂在一起,里面不止有一个人的日记?这个自称雷娜塔的女孩又是谁..
为什么我看著她的侧脸会那么眼熟?”
路明非的问题如连环炮,对面的小魔鬼却只是嘆了口气,“总之你继续看下去就能得到前两个问题的答案,这份文件敢於提交给秘党,其背后的逻辑就足以说服秘党。只不过里面缺少了几个关键齿轮...因为是哥哥你想知道,所以我才会提起来。”
“所以接下来你的化身也会出现在这个故事里?”
“很多人都会出现在这个故事里,你猜得到的,你猜不到的,至於小弟我的话..:”路鸣泽顿了一下,才缓缓地说,“我早就出场了。”
*
最后一杯热牛奶从茶壶里倒了出来,那个男孩看起来確实不像是断奶的年纪,这个年龄段喜欢喝奶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他举起茶杯喝下半杯,从火炕上跳下来,提著茶壶朝著门外面走。
雷娜塔立马放下了和埃琳娜聊天的想法,主动起身想给男孩帮忙。
“不用了。”男孩说。
木门再一次被拉开,冷风瞬间从外面衝进来带著大片的雪,那份寒冷让即便坐在火炉边的埃琳娜都打了个寒战,但很快男孩就关上了门,提著装满雪的茶壶放到火炉上面。
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天色在未到日落时分便骤然陷入昏黑,整片针叶林化作狞的黑暗森林,密集的雪幕让能见度降至极限,远处城镇的灯火早已湮灭在暴雪中。
积雪被狂风捲起形成白茫茫的涡旋,针叶林的轮廓在暴雪中扭曲变形,宛如末日降临前的癲狂之景。
茶壶里的冰雪一点点融化,埃琳娜看著站起来又坐下的雷娜塔欲言又止。
她在这间木屋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大木桶,她知道这玩意是干什么用的,北西伯利亚的冬天註定所有在这里居住的人是无法使用水管的,所以日常的生水全都需要这个木桶里的冰块供给,但到自前为止,这个未桶都是空的。
“请问一下,你刚刚出去的时候,有看见我那辆车怎么样吗?”埃琳娜在男孩路过他背后的时候转头问。
“还留在外面,没有侧翻也没有发生倒车,但车前窗被暴风掀起了的石子砸坏了,不至於落雪进去,但很妨碍主驾驶的视线。”男孩没有停步,“如果之后想要继续开著它离开这里,必须考虑车內零件有没有被冻坏,那辆车凶多吉少,暴风雪持续的越久,它就越容易报废。”
“...我知道了,谢谢。”埃琳娜点点头,低声回答,转头看向研究员那边,而程立也正转头看向埃琳娜,眼里的疑惑藏都藏不住。
基本的剥皮阶段结束了,他可以空出手来处理其它的事情了。
就在埃琳娜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走到火炕边上的男孩忽然调转了脚步,径直走到大木桶旁边。
“这个桶我一个人抱不起来。”男孩简单的用手臂测量过木桶半径后说,“现在我需要一个大人来帮忙,跟我出去把它装满。我们现在缺少稳定的供水,想要生存下去谁也离不开水,趁暴风雪的烈度还没到能把人吹飞的程度,我们还有时间。”
“我来。”程立走过来说,从各种角度来说,这件事都该让他去做,作为木屋里唯一的成年男性。
“外面的冷空气还不到让人命悬一线的程度,以你的耐寒程度,你大概一个人就能完成任务吧,我们在屋子里等你的好消息。”男孩看到是程立站出来后说。
什么叫以你的耐寒程度?这话说的让在场每一个人心里都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埃琳娜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程立身上,这一刻她才发现程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身上的熊皮袄脱在一边,身上只掛著几层加绒內衣,看起来很厚,但实际上在这种天气完全不管用。
这么猛烈的暴风雪,木屋的火炉就算烧的再热,也不可能把气温推到零上,那几层保暖內衣根本不可能让人感到温暖,可现在程立的额头上已经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嗯。”程立没解释什么,从看见男孩那对淡金色的眸子后他就猜到一点东西。
程立穿戴整齐,將厚重的围市拉至鼻樑,推开木门时暴风裹挟著冰粒瞬间糊满他的睫毛。
他弓著腰逆风前行,短短几步路后,积雪就已没过大腿,每挪动一步都像在对抗整个西伯利亚的恶意,他用一只手死死拽住木桶,另一只手则不断的把落进里面的每一层雪压下去,好让保存住的水资源更多一些。
木屋里,雷娜塔冷不丁地问旁边埃琳娜,“你为什么会从莫斯科回来?”
埃琳娜愣了一会,才低声回答,“因为祖国不復存在了,我是为了逃难才回来的。”
另一边切肉的女助手瞬间忙住了,转头看向埃琳娜。
今天是1991年12月31日,她和程立已经在北西伯利亚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研究,地处偏远的他们很少有机会能听到新闻,一直以来仅有的娱乐手段不过是在雪地里玩五子棋,井字棋...她根本不知道有如此震撼世界的事情发生了。
伟大的苏联在六天前宣告解体,解体的前一天,《天鹅湖》迴荡在莫斯科的天空上,每家每户都仰头看著一如往常的天空,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一天之后,也就是12月25日,那件震动世界的歷史事件发生了,戈巴契夫宣布辞去苏联总统职务,与美国抗衡的超级大国宣布解体,苏联的时代落寞,混乱与动盪的年代开始。
而埃琳娜也就是在这一天被父母送出了莫斯科,一路上几千公里,带看数个旅行包,足够支持到她回到家乡的物资,驱车来到了这里。
“不可思议..:”女助手愣了好久好久,才从嘴里吐出这四个字。
没有无法接受也没有崩溃,毕竟不是她的祖国,她只是感到震惊,作为莫斯科曾经的客人,她並没有感受到崩溃的预兆。
“你们在聊什么?”风雪在一瞬间卷进来,然后又被木门挡住,程立背著一桶厚厚的、被按压过数次的积雪走了进来。
“苏联,不復存在了。”女助手看著程立说。
“开什么玩笑,那我们的研究不是白忙活..:”程立把木桶重新放到角落里,视线在埃琳娜和男孩之间游移,最后选择落在男孩身上。
“很遗憾的告诉你们,你们的研究確实是白费功夫了,想办法把你们的研究设备变现,是最及时止损的方法。”男孩衝程立点点头,表示女助手说得是对的。
“现在的莫斯科..:”埃琳娜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很丑陋,那里很乱,我的父亲说可能要乱上好一阵子。”
“我知道了。”雷娜塔说。
窗外的暴风雪越来越大了,火炉里柴火提供的温暖依旧有限,每个人都儘可能的活动手脚保持体温,埃琳娜看见火炕上空荡荡的,男孩占据了最好睡的地方,但还没有找睡觉用的被。
生水,食物,药品,燃料,这些保证他们度过暴风雪的资源他们都不缺了,现在只差晚上睡觉用的物资,这间木屋连盐都不缺少,那么当然也该有床被子。
埃琳娜站起来在整个木屋里翻找起来,虽然她已经习惯睡劣质木板床,今天还有可能睡地板,但她还是不太想和衣而睡。
“你在找什么?”程立好奇。
“被子...晚上睡觉垫在地板上的毛毯,这个天气直接睡在地上身体会被冻僵吧。”
埃琳娜说。
“我们带了一张薄毛毯,晚上你可以和她一起睡,两个人躺在一起也更暖和一些,我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就可以。”程立说。
“这里有三床被子。”男孩说,从火炕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三床被子,一起拿出来的还有几瓶红牌伏特加。
“正好够用?”程立看了一眼男孩,低声问,“那张床大概能容纳两到三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们四个人挤一挤也可以。”
“我可以睡地板,我找到了一张毛地毯,看起来可以御寒,大概原本就是要铺在地上的。”埃琳娜举手说。
“那我也可以。”女助手举手,男孩最初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儘管对方看起来像个孩子,但她还是本能的抗拒和男孩睡在一张床上。
“如果有这张地毯的话,晚上睡觉的时候確实会更暖和一点,可以在离火炉近一点的地方睡,前提是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多动症。”程立说。
“那就这样决定了。”男孩打了个响指,“雷娜塔在和我在床上睡觉,你们在靠近火炉的地方,晚上的时候,我可以站第一班岗。”
“站岗?”程立愣了愣,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暴风雨显然已经到了最大程度,而现在木门也严严实实的把风雪挡在了外面,“有这个必要吗?”
“仔细听。”男孩的目光掠过程立的肩膀,看向窗户外面的景象,玻璃倒影里,暴雪正在木屋四周垒起漆黑色的高墙。
“它们来了,越来越近了。”男孩的声音就像是预言,低低的狼豪声穿过窗户刺进木屋。
“西伯利亚狼群...不会在这种天气外出觅食。”程立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茶壶里冒出来的水汽滴进火炉,兹啦作响,“暴风雪里有东西在模仿狼豪。”程立转头快步走到窗户后面,伸手擦乾了蒙蒙水雾,一瞬间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整个衣服吹气似的被撑了起来。
无数双眼睛在漆黑的暴风雪中飘摇,那不是狼群们油绿的眼睛,而是一双又一双暗金色的眼瞳。
它们行走在足以捲起车马的狂风中不受任何影响,一步一步仿若虔诚的朝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