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寧还没回答,魏昭的脸上已经露出了震惊之色。
“怎么会这么突然?”魏昭失声询问。
褚怀山看向魏昭,面色微变,“也並不是很突然。”
魏昭並不傻,听到褚怀山这么说,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褚怀山的意思。
一个时日无多的皇帝,在临死之前,自然会想办法帮著儿子找一个强有力的联盟。
虽然想明白了,可却並不代表魏昭愿意接受。
魏昭双唇紧抿,面色有些紧张。
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虞幼寧先开了口。
“当公主有什么好处吗?”
听到虞幼寧这么问,褚怀山丝毫不觉得惊讶。
这的確是虞幼寧能问出来的问题。
若说有没有好处......那肯定是有的。
“有。”褚怀山点头。
“什么好处?”虞幼寧更好奇了。
“身为南詔国的公主,好你会有吃不完的菌子。”
虞幼寧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巴也张得圆圆的,“这么好?那我当了!”
虞听晚闻言,张嘴就想说话,可话才到嘴边,就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刚刚进来之前,褚怀山就已经跟她和温时宴分析过利弊。
让虞幼寧成为南詔国的公主,是让南詔和大雍结盟最牢固的方法。
毕竟,魏昭必定会是下一任南詔皇帝。
而魏昭对虞幼寧,和对別人不一样。
只是虞幼寧答应下来的原因和目的,和他们所想的,完全不同。
但仔细想一想,却又无伤大雅。
只要结果是他们想要的就行了,至於出於什么原因和目的,过程究竟如何,倒也不是很重要。
虞幼寧答应下来之后,就看向了魏昭,看见魏昭表情复杂,好像不是很乐意,赶忙问他,“魏昭,你是不愿意让我当南詔的公主吗?”
对上虞幼寧的双眼,魏昭藏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握紧。
几息之后,魏昭面上多了一丝笑容,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不愿意。”
虞幼寧踮起脚尖,抬起手,拍了拍魏昭的肩膀,“你放心好了,就算我成了南詔的公主,也不会吃很多的!绝对不会把南詔的菌子都吃掉的!”
即便魏昭心情沉重,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
他怕的是这个吗?
可看著虞幼寧的脸,他心中的那些想法,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魏昭最终什么都没说。
事实上,也不需要他说什么。
南詔帝已经下定决心,虞幼寧又欣然同意。
虞听晚和温时宴也没有什么意见。
褚怀山第二天进宫的时候,就跟南詔帝说了同意。
南詔帝是真的迫不及待,立即就让人擬了圣旨,当即昭告天下。
圣旨上说,是为了感谢褚怀山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收了褚怀山的关门弟子为义女,封为公主。
这说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是有多少人会信,就不得而知了。
江黎阳得知圣旨的时候,只觉得十分的意外。
这些年来,他深受看重离,像是这样重要的事情,皇上一般都会和他商量。
就算不和他商量,也会先知会他一声。
可这一次,皇上竟然什么都没跟他说。
他竟然是和別人一同知道的这个消息。
若是放在以前,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出现!
难不成,是皇上对他有什么意见了?
江黎阳心中一惊,心跳都漏了一拍。
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不应该。
他可是刚帮著皇上收拾了皇后,皇上应该更器重他才对。
或许皇上只是还没养好身体,精力不济,所以才没想到要提前告诉他。
江黎阳心中这么安慰著自己,刚要鬆一口气,就见管家匆匆来了。
“老爷,宫里来人了,让人赶紧进宫!”
江黎阳的心又颤了颤。
皇上这个时候宣他进宫,是为了什么?
见江黎阳站在那里不动,管家小心翼翼地催促。
“老爷,来人说,让老爷抓紧时间,皇上有些著急。”
江黎阳闻言,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
江黎阳看著面前的大殿,深吸一口气,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臣参见皇上!”
江黎阳口中说著,人也跪在了地上。
可他等了许久,膝盖都有些疼了,仍旧没听到任何声音。
这些年来,他可从来没经歷过这种冷遇!
以往他每次来面见皇上,都是还没跪下,就能听到皇上叫起的声音。
今日这是....
江黎阳原本就觉得心中不安,现在心中越发的忐忑了。
可他不敢抬头,更不敢询问,只能这样老老实实地等著。
直到双膝都跪得有些发疼了,江黎阳才总算是听到了南詔帝的声音。
“江爱卿,你可有什么想要对朕说的?”
“皇上....”
江黎阳缓缓抬起头,面露不解的看著皇上,“臣不是很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呵呵。”南詔帝低低地笑了笑,“好一个不明白。”
“既然他明白,你们把东西拿给他看一看。”
在南詔帝身边不远处站著的太监,捧著一个盒子到了江黎阳的面前。
江黎阳看著盒子就觉得眼熟,当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这盒子里面装著摺子,密信,还有帐本。
这些,全都是他和一些官员私下往来的证据,还有他贪墨的罪证。
这些东西,明明被他藏得很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黎阳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与其去想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倒不如想一想怎么为自己开脱和辩驳。
这一刻,江黎阳的脑子转得格外的快。
还不等他想出一个解释,南詔帝已经再次开了口。
“朕的身体情况,你应当也有所猜测,朕已时日无多。”
“朕这几个儿子当中,朕最看好的,一直都是昭儿。”
“朕打算,今日下午就起草擬旨,退位让贤,让昭儿继位。”
听到这一番话,江黎阳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了头,满脸震惊地看向了南詔帝。
“皇上!”
皇上为什么要先拿出他的罪证,然后再说这么一番话?
南詔帝面色苍白,可是一双眼睛,眼神却格外的犀利,极具压迫性。
南詔帝直勾勾的看著江黎阳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死。”
江黎阳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皇上...”
“昭儿是朕的儿子,朕自然愿意將皇位给他。但是朕绝对不能允许外戚专权。
这些年,朕对你信任有加,让你一步一步走上高位,这朝中有一半的官员,都对你唯命是从。
朕在时尚且是这样,若是朕不在了,昭儿只会成为一个傀儡皇帝,这是朕绝对不能允许的。
你若甘愿赴死,江家就此退出朝堂,朕就可以放心地將皇位传给昭儿。
朕给你一刻钟,好好想一想。”
南詔帝的话,江黎阳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可听得越是清楚,就越是不敢相信。
他谋算大半辈子,为的就是江家。
结果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
这让他如何接受!
大殿內安静无比,君臣两个谁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江黎阳缓缓抬起了头,“皇上的这个决定,七皇子可知道?”
南詔帝无声地笑了笑,“昭儿,出来吧!”
隨著南詔帝的话音落下,魏昭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魏昭面露急切。
才刚出来,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江黎阳身边,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父皇!”
“求父皇留大舅舅一命!”
“大舅舅虽然有错,可人生在世,谁不会犯错,儿臣相信,大舅舅只不过是一时糊涂!”
“二舅舅已经死了,若是大舅舅再死,让外祖父和外祖母如何接受,就算是母亲泉下有知,定然也要责怪儿臣!”
魏昭说著,对著南詔帝深深地叩拜了下去。
“父皇,儿臣不在意皇位,只想让亲人好好的活著几位皇兄都是文武皆备,他们定然比儿臣更適合.......”
“七皇子。”
江黎阳突然出声。
“有七皇子这一番话,臣死而无憾。”
江黎阳侧头看向身边的魏昭,“昭儿,你和你母妃一样,太过善良,总是为別人著想。这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
我当初对不起你母亲,今日,我不想再对不起你。
我本就犯错无数,早已是死罪,你不必再为我求情。
我只有一事求你,我死后,江家朝堂中再无一人,只能靠你护著他们了。
让你外祖父外祖母安享晚年,让你舅母能安稳度过余生,让你表哥表姐们当个富贵閒人...足矣。
你是个好孩子,大舅舅相信你。”
江黎阳说完这一番话,又看向了南詔帝,恭恭敬敬地叩拜在地。
“皇上,你我君臣几十年...终究是臣辜负了你的信任。
臣今日就去了,只希望皇上能保重自身!七皇子年幼,若能有皇上保驾护航,南詔定然能更平稳。”
南詔帝只双目灼灼地看著江黎阳,一句话都没说。
一旁的太监,端著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毒酒上前。
江黎阳看著面前的毒酒,自嘲地笑了笑。
几天之前,同样是在这个殿內,他看著皇后和三皇子喝毒酒自裁。
这才过去几日,就轮到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