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重叠的同行者
大卫离开拾旧者的据点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將整个世界笼罩其中。
克雷给他的地图上，旧档案馆的位置被標记在一个废弃的军事基地附近。
上面的標记顏色深浅不一，周围画满了警告符號。
审判所的人基本不会涉足那里，並非因为禁令，而是流传著“进去的人，要么疯了，
要么消失了”这样的传言。
他沿著轨道交通前行，夜风卷著沙尘，在空中肆意飞舞，打在大卫的脸上，带来微微刺痛。
风里偶尔夹杂著金属碰撞的异响，那声音尖锐而突兀。
大卫循声望去，隨著他的前行，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小。
走到一半，道路突然中断了。
並非是被拆除或损毁那般常见的模样，而是像被某种强大且神秘的力量抹除。
地面平整，没有一丝轨道存在过的痕跡，触感冰凉，大卫蹲下身，手指抚过地面，那质感是某种人造材料，光滑且坚硬，而非自然土壤。
“修正的痕跡———
距离目標越近，修正的痕跡也越来越多。
清晨时。
大卫已经能远远地看见档案馆周边的建筑。
周围的环境被破坏得非常严重，残垣断壁隨处可见。
继续向前，很快，视野中一切都显得有些扭曲模糊。
大卫看了下地图，发现自己正站在红圈的边缘。
这里有一条无形的线，將其隔离开来。
没有犹豫，一脚踏出。
眼前的景象骤然发生了改变。
他看见了一个人影，那人影站在道路的另一侧，背对著他，身形模糊，隔著一层雾气，让人难以看清其真实模样。
大卫眯起眼，试图看清那人穿著的衣，但细节却不断变化，一瞬间像是中世纪的长袍，下一瞬又像是某种未来材质的紧身服。
下一秒，人影消失了，只在地面上只留下一串陌生的脚印，不是人类的足印，而是某种三趾生物的痕跡，地面周围甚至有些融化后重新凝固的跡象，像是刚刚被高温灼烧过。
再抬头，视野中，远处，一座高塔嘉立在沙丘之间。
沙丘连绵起伏，在清晨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不是档案馆，而是一座由水晶构成的尖塔，塔身高耸入云，表面折射著七彩的光芒，璀璨夺目。
塔下有人影在移动，他们的身影在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虚幻。
大卫尝试著靠近，但无论怎么走，塔与他的距离始终不变。
恍愧间。
景象再次变换。
他看见另一个人，那人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弯腰检查，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穿著粗布衣服，衣服上打著几个补丁，显得有些破旧，外面套著一件磨损严重的皮甲，腰间掛著一个铜製水壶，壶身有些凹陷，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旅人。
“你也是去找『那个地方』的？”那人抬起头，看到了大卫，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
“那个地方？”
大卫有些意外，在这里还能遇到这么多同行的人。
那人用木棍指了指前方。“这条路只通向一个值得去的地方。”
大卫说道：“我之前看到了一座塔，但是没法靠近，不管我怎么努力前行，它始终与我保持著同样的距离。”
“那是別人的世界，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在我这里，它是一片奇异之地，你要去的地方是什么？”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一个档案馆，你很熟悉那个地方？”
那人说：“它是时空的锚点，修正发生时唯一不会被抹去的地方。”
“什么意思。”
“修正会改写现实，但那里保存的是『原始记录”。”他坐下来稍作休息，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地图和文字，但有些段落被粗暴地划掉，有些则被反覆描粗。
“你进去过？”
“每次修正后，我都会去那里，把被篡改的歷史重新抄录下来。”
大卫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对方摇摇头：“不完全知道，每次进去，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確定的，
它记录了未发生修正的正常世界，修正发生时，它会记下被抹除的东西，文字，技术，思想所有被强行“遗忘』的真相。”
大卫盯著他：“那你为什么还会穿著这身衣服？”
如果这人真的保留著被修正前的技术，他应该能靠那些知识活得更好。
那人摇摇头：“带出来的东西越多，修正就越快找上你，现在我只记最重要的部分，
剩下的，等找到办法对抗修正再说。”
“你经歷过多少次修正？”大卫问。
“七次，第一次时，我的世界已经发展出了先进的科技，修正让我们退化了几个时代“然后呢？”
“然后我们重新开始。”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了很多年，回到资讯时代，然后—第二次修正来了。”
大卫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档案馆里的记录，能帮你们更快恢復？”
“不。”他摇头，“它能帮我们避开同样的错误。”
对方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该走了。”
两人虽然目的地是同一个，但却是在不同地方。
分別之后，大卫又遇到了其它重叠的同行者。
他们来自各式各样的世界，有的穿著古朴的长袍，手持奇异的法杖，散发著神秘的气息，有的身看闪耀看金属光泽的衣服。
不久后。
大卫终於抵达了尽头。
按照克雷的地图，旧档案馆应该就在前方。
当他抬头时，看到的却是一座完全不符合逻辑的建筑。
它是一座中世纪石塔，表面爬满藤蔓，顶端悬掛的铁钟，又是一座玻璃与钢铁的现代研究所，外墙反射著冷光，自动门无声开合，同时还是一棵巨树，树干上嵌著发光的宝石.
许多种形態同时存在，却又彼此重叠，像是一张被多次曝光的照片。
大卫试图聚焦时，它又变成了一座档案馆。
“它同时是所有样子，又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