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我怎么能忘了你
“大人,前面那片地区一到晚上,情况就颇为复杂,对於商队而言,通行难度极大。
》”
商队的负责人神色凝重,快步来到路易面前,微微俯身,压低声音解释道。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朝著远处那片区域警去。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在此地暂时歇息一晚,待明日清晨再继续赶路。”
路易听闻,缓缓抬起头,目光顺著负责人所指的方向,望向远处那片山谷。
此刻,山谷被落日的余暉染成橙红色,看起来一片寧静祥和。
沉吟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认可负责人的提议。
得到路易的首肯,负责人立刻转身,开始有条不素地指挥商队成员在原地扎营。
商人们迅速行动起来,各司其职。
他们熟练地將厚重的帆布展开,用粗壮的绳索固定在地面,再钉上坚实的木桩,还有人去附近寻找水源,为今晚的宿营做准备。
不一会儿,原本空旷的地面上,便陆续搭建起了一座座帐篷,篝火也被点燃。
路易拉住韁绳,马车缓缓停下。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车厢之中,只见卡洛儿又陷入了梦乡。
她的脸庞在昏黄的车厢光影中,显得格外恬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宛如棲息的蝴蝶。
因为此次行程匆忙,所以路易並未能带上多少书籍。
这使得卡洛儿在漫长的旅途中,消遣方式极为有限。
大多数时候,她只能选择睡觉,再就是与路易聊天。
少女被困於这一方小小的车厢之中,活动范围不过数尺之地。
或许对於自幼行动不便的卡洛儿来说,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路易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像那种滋味。
正巧此时,商队决定停下进行休整扎营。
抬眼望去,夕阳正缓缓西下,天边被染成了一片橙红。
荒原的黄昏之景甚是壮阔悲凉。
见此,路易便想带著卡洛儿在外面透透气。
打开车厢,他在门口轻轻喊著。
“醒醒。”
在轻柔的呼唤声中,卡洛儿缓缓睁开了一双微微透著蓝色的眸子,犹如幽静的湖水。
才睡醒的她,眼神里还残留著几分悍松,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路易看著她这副模样,不禁抬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试图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然而,卡洛儿却伸出手,径直地抓住了他。
少女的手有些冰凉。
当路易触碰到的那一刻,竟感觉好似在接触刚融化后的雪水,丝丝寒意顺著指尖蔓延开来。
他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卡洛儿在抓住他的手之后,原本微微紧绷的身体,一瞬间就放鬆了下来。
紧接看,少女像是出於一种本能的寻求。
她微微一用力,將路易的手臂拉了过来,紧紧地抱在怀中。
少女將自己的俏脸深深地埋在那结实的臂膀上,感受著从路易身体传来的炙热温度,
轻看独属於他的味道。
那是一种独特气息,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路易有些愣住了。
他静静地注视著这个紧紧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此刻的卡洛儿,似乎就像一只受伤后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路易的语气变得十分柔和,声音就像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卡洛儿的耳畔。
“是做噩梦了吗?”
“嗯——”
少女发出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她的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抖著,似乎还沉浸在余悸之中。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个梦里面,没有你的存在——”
“我根本找不到你。”
“甚至—
“甚至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样子。”
卡洛儿缓缓说道。
但说著说著,似乎情绪有些压抑不住了,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抽嘻起来。
路易静静地倾听著,给予她诉说的空间。
隨后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少女的头髮。
“放心,我在。”
“我一直都在的。”
路易安慰著,试图驱散卡洛儿心头的阴霾。
然而,少女仿佛仍深陷在那噩梦的恐惧之中,不仅没有放鬆,反而抓得越来越紧。
似乎她正用尽全力抓住这份真实的触感,生怕一鬆手,眼前的一切又会变成虚幻。
儘管路易並没有感觉到疼痛,但从那逐渐收紧的力度,他能感受到少女內心的极度不安。
卡洛儿继续喃喃道,声音如梦一般。
“不,不是的——”
“在梦里,我怎么能忘掉你的样子呢—”
“我怎么能连你都给忘了呢”
“我恨那个样子的自己。”
“我—”
卡洛儿的粉唇微微颤动,声音轻柔得如同秋风中飘落的枯叶。
在她的低声呢喃中,带著几分悲伤,但又透露出几分死寂的气息。
路易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颤了一下。
然后他紧紧揽住少女的肩。
“那只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罢了。”
“现在梦醒了。”
“我就在你身前呢,別怕。”
路易从来没有想到,卡洛儿竟然会因为一场噩梦,而悲伤惧怕到这种程度。
在此之前,少女几乎没怎么在路易面前,如此情绪化地展露自己的內心。
平日里,她能一直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不让路易为她过多操心。
路易本以为,她的性格已经足够坚强。
可此刻在他怀中的少女,却如此脆弱,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將她吹倒。
所以如今看来,在那看似坚强的外表下,卡洛儿还只是一个脆弱的小女孩。
只是此前因为来自社会上的恶意,才迫使这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少女,不得不早早收起脆弱,偽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
路易一边安慰,一边心情极为复杂。
正常的少女,应该是在父母的陪伴下长大,是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享受著无微不至的关怀..·
但这些。
卡洛儿从来就没有享受过。
母亲难產而亡,父亲长时间没有在家落脚过。
在她的童年中,除了自己,就只剩下那副长久不变的轮椅相伴。
甚至在模样渐渐长开之后,还要面临来自无数人的恶意。
可以说,卡洛儿就是在担惊受怕中渡过的童年。
路易在前一世,本就深知人性复杂,从不曾高估某些人的道德底线。
然而,当他来到这个的世界后,才惊觉前世那些所谓的行为,与之相比竟显得颇有些教养。
在这个世界,人性的丑恶被无限放大,形形色色的人充斥其中。
能想像的,或者根本就想像不到的—.—
面对那些人,路易根本就没得选择。
只有杀!
路易將卡洛儿小心地抱了出来,
少女的体重很轻,仿若一片轻盈的羽毛,仿佛稍一用力,便会將她弄伤。
他走到轮椅旁,把卡洛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轮椅上。
而后绕到轮椅后方,开始慢慢推著前行。
只不过地面凹凸不平,布满了坑洼。
路易怕这些顛簸会让卡洛儿感到不適,於是,他施展起聚土术。
那坑洼的地面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抚平,泥土缓缓堆积、填补,不一会儿,一条平整的小路便出现在眼前。
少年和少女,就这样静静地沿著这条新铺就的小路前行,目光投向远方。
天边的夕阳像是一颗巨大的火球,正缓缓落入山谷,散发著绚烂的余暉,將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橙红色。
直到那轮红日完全消失在了山谷之后,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霞光。
而就在此时,一轮圆圆的月亮,从他们身后缓缓升起。
卡洛儿微微扭头。
路易看到她的动作,以为她是想要看身后升起来的月亮,便轻轻转动轮椅,准备將方向掉转过去。
然而,卡洛儿却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按住了他,
“你背我吧。”
除了在奥佛列城的那一次,你都好久没有背过我了。
她的目光如同春日里的柔波,在路易的脸上轻轻流转,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依赖,似乎怎么也看不腻眼前这个熟悉的脸庞。
路易听到这话,微微愣了愣。
看著眼前的少女,他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了往昔。
以往,她也是这般说的。
只不过那时候她还很小。
面对卡洛儿期待的眼神,路易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拒绝的念头。
他默默转过身,背对著卡洛儿,缓缓半蹲下身子,就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少女见此,轻抿粉唇,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她双手微微用力按在轮椅的扶手上,而后身体前倾,动作轻盈得如同一只蝴蝶。
紧接著,少女的身体就如同小时候那般,毫不犹豫地扑在了路易的背上。
路易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卡洛儿,就像是接住了整个世界。
少女的双手紧紧锁在他的身前,然后微微低头,从路易的脖子后露出两只眼睛。
一切似乎都如往昔。
小时候的卡洛儿,其实並没有这般文静內敛的模样。
在以前的时候,他们所住的房子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庭院。
只不过那个庭院的石板路,並没有铺设到丛的深处所以每至繁似锦时,卡洛儿都会拉著路易的手,软软地央求路易背著自己,离开那条既定的路去到丛之中。
而即便后面路易捡来石头自己动手,重新铺了一条通往丛深处的路。
但卡洛儿却依旧喜欢让路易背著她去丛。
至於后面,父亲葬於遗蹟,没有钱的他们被迫从庭院之中搬出来,住到了贫民区中。
贫民区的日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而那也是卡洛儿第一次面对他人的恶意。
人,怎么能恶成那种样子?
於是少女愈发的安静了。
从此再也没有要求过路易背著她,去看外面的景色。
奥佛列城。
此时,这里已经再也没有安置地这个称呼了。
而是开始沿用原来城市的名字。
生活在这里的人,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又小小的举办了一场晚会,以此庆祝奥佛列城在废墟上的新生。
在奥佛列城重建的这段日子里,人口数量犹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始终不见增长。
虽然每天都有人加入这个新生的城市。
但是也不断有人选择离开。
那些离去之人,各有各的缘由。
有的是在深渊肆虐时与家人走散,城市虽在重建,可亲人的音信全无让他们的心始终悬著。
於是选择踏上了茫茫寻亲之路,期望在別处能与失散的家人重逢。
也有的则是在经歷了数次担惊受怕的日子后,身心俱疲。
深渊带来的灾难如噩梦般縈绕,那种完全不知危险何时会再次降临,精神时刻紧绷的状態,已將他们的意志消磨殆尽,他们渴望逃离。
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磨难,他们也早已受够了。
面对这些执意离开的人,苏菲是一次次耐心劝阻,直言此时的外面其实比较危险,远没有奥佛列城这般相对安全。
她苦口婆心地希望能留住这些人。
还是无法挽回心中已经做下决定的他们。
至於约翰內森,他站在一旁选择看戏,没有过多干涉。
毕竟要尊重他人命运。
苏菲再一次面对劝阻的失败,满心无奈,只能黯然转身回去。
她心里清楚,总不能真的將人强行绑在这里。
约翰內森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眼神里透著几分淡然。
两人一路无言,朝看临时办公地点走去。
走著走著,他们远远瞧见一个人影佇立在临时办公地点的门口。
那身影在略显破败的建筑前显得格外突兀,不合时宜。
隨著距离逐渐拉近,苏菲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人身上。
只见那人身上的衣物,竟与她此刻身披的灰袍如出一辙。
然而不同的是,那人的灰袍崭新得发亮,没有一丝褶皱,像是刚拿出来的新品。
反观苏菲自己这一身,虽说经过了仔细清洗,可之前战斗留下的痕跡依旧清晰可见。
苏菲停住脚步。
竟然是近卫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