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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手搓弓弩养娇妻,竟要我黄袍加身 > 第316章 外放西南
  他不知何时,已从一名小太监的手中,接过了一张摺叠好的宣纸,快步走到龙椅旁,躬身,双手將宣纸恭敬地呈了上去。
  萧景贞疑惑地接过宣纸,展开一看。
  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滔天怒火,竟瞬间凝固,隨即,化为了一种无比古怪的、冰冷的笑意。
  他將那张纸举起,对著殿下的陈锋,冷笑道:“陈锋,你口口声声不负髮妻,演得真是情深义重,连朕都差点被你骗了!”
  “那你告诉朕,这,又是什么!”
  他將纸,递给了张德海。
  张德海会意,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
  “【合意变更身份契书】”
  “立契约书人,夫:陈锋,妻:林氏月顏。”
  “兹陈锋与林氏月顏,结髮为夫妻,本应琴瑟和鸣,白首偕老。然妻林氏,自感出身寒微,德容有亏,难配夫君之才望,恐为家门之累,心甚有愧。经夫妻二人商议,情愿协定:自今日起,妻林氏月顏,自降为妾,不再为正妻。日后家中诸事,皆以新妇为尊。此后,林氏仍为陈家人,当恪守妾室本分,恭谨侍奉。”
  “此约一式两份,夫妻各执一份为凭。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立约人:陈锋(画押)”
  “立约人:林氏月顏(画押)”
  “大乾永安十一年,十月十六日。”
  “轰——!”
  这冰冷的內容,如同一柄柄万斤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陈锋的心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
  合意变更?
  夫妻商议?
  情愿协定?
  他猛地想起了今天清晨,妻子那红肿的眼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那本他看都没看就签了字的“帐本”!
  原来……原来那不是帐本!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心臟最深处猛然炸开,瞬间席捲了全身。
  那不是愤怒,而是无尽的心疼、自责与悔恨!
  他疼惜她的傻,自责自己的疏忽,悔恨自己竟然让她一个人,背负了如此沉重的压力,做出了这般自我牺牲的决定!
  在最初的震惊与痛苦之后,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瞬间明白了这背后的一切。
  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这是皇帝早已布下的连环局!
  皇帝早就知道自己会拒婚,也早就派人接触了月顏,逼她,或者诱她,写下了这份文书!
  为的,就是在这金鑾殿上,將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皇帝冷笑著看著他,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毫不知情?这白纸黑字,你自己的签名画押,难道也是假的吗?”
  “陈锋,现在,你贤良淑德的妻子,都已经为你铺好了路,自请为妾,你还有何理由,拒绝朕的恩典?”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陈锋的身上。
  这一次,所有人都认为,他再也没有拒绝的可能了。
  该做的姿態已经做足,风骨已经展现,现在妻子又如此“识大体”,顺水推舟地接受,不仅能抱得公主归,还能博一个夫妻情深、妻子贤惠的美名,简直是两全其美。
  然而,在经歷了最初的震惊与心痛之后,陈锋的眼神,却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他挣脱开两旁武士的钳制,重新跪好,对著龙椅,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咚!”
  “咚!”
  “咚!”
  额头与坚硬的金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陛下!”
  他抬起头,额上已是一片通红,但他却笑了,笑得坦然,笑得决绝。
  “臣妻此举,愈发证明其贤良淑德,愈发让臣愧悔无地!臣若在此刻顺水推舟,应下这门亲事,那臣,便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臣!”
  “臣,今日,依旧是那句话——”
  “寧死,不负髮妻!”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
  萧景贞似乎被他这最后的顽抗彻底激怒了。他从龙椅上站起,指著陈锋,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一个陈锋!好一个情种!朕成全你!朕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他大袖一甩,厉声宣判:
  “传朕旨意!状元陈锋,顽固不化,屡次抗旨,藐视天恩!著,革去其翰林院修撰之职!贬为巴郡永安县八品县令!”
  “七日之內,即刻启程,不得有误!让他去那西南蛮荒之地,与他的『同道中人』谢靖,好好做个伴吧!”
  “退——朝——!”
  说罢,萧景贞再也不看殿下眾人,猛地一甩袖子,在一片“恭送陛下”的山呼声中,怒气冲冲地转身,消失在了大殿之后。
  皇帝走后,金鑾殿內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隨即又被嗡嗡的议论声填满。
  公孙玉等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他们互相交换著眼神,几乎要当场笑出声来。
  柳越抚著鬍鬚,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一个被贬斥到西南边陲的八品县令,已经彻底失去了任何政治前途,再也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武安侯秦元,则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他为陈锋的结局感到惋惜,但心中,更多的,却是一种发自內心的骄傲。
  这小子,有情有义,有担当,是条汉子!这寧折不弯的性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陆明轩、寧修等人,也是一脸的惋惜与无奈,摇著头,陆续散去。
  赵景行和裴宽第一时间衝到陈锋身边,將他从地上扶起。
  “陈兄!你……你这是何苦啊!”赵景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若是自己再坚决一点,或许……
  陈锋借著两人的搀扶站起身,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血跡,混不在意地摇摇头,浑然没有眾人想像中的颓丧与绝望。
  “没事,皮外伤。”他吐出一口浊气,无奈地笑了笑,心中竟有几分庆幸。
  没下天牢,没被革去功名,只是外放,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一想到月顏,他的心中便是一阵揪心的疼。
  那个傻女人,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成全”自己。
  他既恼怒她自作主张,不与自己商量;又心疼她为此承受了多大的委屈与压力;更自责自己,是自己的无能,才让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百官们陆续散去,经过陈锋身边时,目光各异。有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有幸灾乐祸的窃喜,也有少数人,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敬佩。尤其是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看向陈锋的目光尤为复杂。
  陈锋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他坐上回的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探究的目光。
  他靠在车厢上,闭上眼睛。
  额头的伤口还在隱隱作痛,但更痛的是心。
  他回想著月顏今早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个刻意掩饰的动作,心疼得无以復加。这个傻女人……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不行,得回去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不相信自家夫君的“下场”!
  至於仕途灰暗?
  八品县令又如何!自己刚穿越过来时,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猎户呢!
  现在能当一县父母官,已经是巨大的跨越了!西南又如何?边境又如何?天高皇帝远,正好可以施展拳脚,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
  马车在青石板上缓缓前行,车轮碾过落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车窗外,是喧囂热闹的市井百態,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行人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然而,这车窗內外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车厢內,是一片沉寂。
  陈锋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马车里,闭著眼睛,整个人靠在柔软的车壁上,身体隨著马车的顛簸而微微晃动。
  他倒是没有丝毫被贬斥的沮丧和颓唐,只是在回忆之前的事。
  金鑾殿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句话的语调,都在他的脑海中反覆回放、拆解、分析。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一种深深的愤怒与无力。
  他愤怒的,不是被贬官。对於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特种兵王而言,官职的高低,荣辱的得失,早已无法让他產生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愤怒的,是皇帝萧景贞那种如同猫戏老鼠般的操控。
  从琼林宴上的试探,到金鑾殿上的步步紧逼,再到最后那张从天而降的“契书”,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高坐於龙椅之上的男人的算计之中。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个时代,皇权是何等的至高无上,而个人又是何等的渺小。
  他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灵魂深处信奉著人人平等的现代人,却不得不在这绝对的皇权之下,为了生存,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弯下膝盖,甚至连自己的婚姻和家庭,都被对方当作棋子,肆意摆布。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屈辱和憋闷。
  然而比愤怒更甚的,是一种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没的,蚀骨的心痛与自责。
  他的脑海中,反覆回放著林月顏今天早上那双明显红肿的眼眸,回放著她递上那本“帐本”时,故作平静的模样,和那不经意间抬手拭泪的动作。
  他这个自詡聪明,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穿越者,竟然被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用最温柔,也是最决绝的方式,狠狠地摆了一道。
  他无法想像,月顏是以何等绝望和心碎的心情,在那张冰冷的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份“自请为妾”的文书。
  她將所有的罪责、所有的牺牲都默默地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只为了成全他那虚无縹緲的“前程”。
  这份深情,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极致的情感风暴过后,他恢復冷静。
  他开始强迫自己拋开所有的情绪,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重新復盘整件事。
  皇帝的心思……
  一开始,他以为皇帝只是单纯地想用公主来拉拢和控制自己,用皇权来逼迫自己就范。
  自己拒绝后,还以为皇帝只是单纯的恼怒,想用雷霆手段来维护皇家的顏面。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处处透著古怪。
  皇帝的每一步,看似都在將他往死路上逼,实则……又在每一个关键时刻,都留下了一线生机。
  从一开始的“休妻”,到“平妻”,再到最后的“降妻为妾”,每一次逼迫,都像是在考验他的底线。
  而那份“契书”,出现得更是恰到好处。仿佛就是算准了自己会在最后关头寧死不从,然后用这份契书来打破僵局,给他一个台阶下。
  可自己,却连这个台阶都没有下。
  只是如果皇帝真的只是想惩罚自己,为何不直接將自己打入天牢,甚至是当庭斩杀?以“抗旨不遵”的罪名,这完全说得过去。
  为何偏偏是贬斥外放?而且是贬到巴郡,与那同样因拒婚而被贬的谢靖为邻?
  这不像是惩罚,更像是一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