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是他有意为之。他知道,许大茂绝不会让別人进他屋。
果不其然,许大茂脸色铁青,嘴唇蠕动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半晌转身离去。
看著他背影,李向东眼里浮起了一丝冷笑。
——
当晚。
李向东回屋之后,特意等到夜深人静,又躡手躡脚出了门。他没有直奔许大茂的屋,而是从后院绕到水井边,在井台下的缝隙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装著的是一种更为特殊的粉末,顏色如泥,气味淡淡。这是他从旧厂仓库里淘回来的化工残渣,配合水蒸气使用后,会让屋內空气变得极其潮湿。
李向东站在井边沉思片刻,脑中逐渐形成了新一轮的布置。
他没打算马上动手,而是要等。等许大茂再也无法忍受那床带来的“折磨”,再一次试图彻底清理房间、但却毫无所获时——他就会產生一种深刻的无力感。
那种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受害者、却怎么都找不到施害者的感觉,会像蛇一样缠绕心臟,把人逼疯。
李向东看著夜空,乌云压顶,一点星光都没有。
他低声笑了,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远处那间漆黑的屋子。
“许大茂,这才哪到哪。”他轻声道,“你欠我的,我会一点点,让你全都还回来。”
李向东从井边折返回屋,步伐轻缓,几不可闻。夜色深浓,院墙上攀著的爬山虎在月光下一动不动,如同披著甲冑的哨兵。可他心中並不平静——有些东西,藏得太久,总要找个由头让它浮出水面。他知道,许大茂只是个起点。
推开屋门,他不著痕跡地將布包放进暗格,隨后坐在了桌前,一盏油灯燃起,火光將他脸上映出些许阴影。
他翻出一本破旧的簿子,扉页上歪歪斜斜地写著几个字:“帐簿”。但若细看,里面记录的却並非金银收支,而是名字,一排排,一列列,工整地写著每一个人的“事”。
“许大茂——偷挖鸡窝一次,恶意告状三次,煽风点火五次,挑拨离间八次,夜半偷听……”
他盯著那一行,眼神幽深,像是无底的水井。
“现在……刚还你一成。”他低声自语,语调里带著一丝近乎平静的狠意。
就在他合上帐簿准备休息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著是杂乱的敲门声。
“李向东!开门,快开门!”
那声音不是许大茂的,却比他更急,带著明显的慌张。
他挑眉起身,掀开门帘时,对面屋的老林头一脸急切地站在门口,后头还跟著几个围观的邻居。
“怎么了?”
老林头喘著气道:“大茂突然摔了!说是夜里起身上茅房,刚从床上下来,脚一软,砰一声栽地上了!”
李向东眉毛一挑,佯作惊讶:“这……摔哪儿了?要不要送医?”
“后背……后背起了好多红疹子,像烧著了一样,他娘的疼得直打滚!”
人群里有人插嘴:“是不是那床出了问题?我说他这几晚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李向东,你跟他近,你去看看唄?”
李向东点点头,拿了件外套,跟著人群朝许大茂屋里走去。
屋门一推开,一股潮湿发闷的味道扑面而来,隱约还夹著一丝像是被闷在锅里的霉气。他一脚踏进屋,目光迅速扫过房间角落——墙角潮痕加重,床下的旧报纸已经隱约透出灰斑,散发著湿冷的气息。
床上,许大茂仰面躺著,背上鼓起了几块触目惊心的红疹,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
他一看到李向东,立刻怒声吼道:“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在我床上做了手脚!”
李向东轻轻皱眉,目光落在那满背的疹子上,语气仍旧平静:“许哥,我若真有那本事,你还能在这躺著骂人?”
他走近两步,目光缓缓扫过床沿、褥子、床板接口,低头嗅了嗅,又蹲下掀起床边的毛毯。
“你这床,湿气太重了。”他边说边摸了摸床脚下的木头,“摸摸这边,发软了,都要发霉了。你这屋通风不好,晚上又关窗,湿气聚著出不去,人睡上头,时间久了,肯定出毛病。”
“湿气?”许大茂眉头狠狠一皱,“那你说,这湿气哪来的?以前没事,最近才有的!”
李向东站起身,环视屋內:“你这窗户缝我上次就说了,关得太严实,风都透不进来,再加上你床下面放的那几层报纸……这玩意一吸湿,就是温床。”
“报纸是你放的!”
许大茂的声音嘶哑,一下子坐起,猛地指著他。
“我早说了,那不是我放的!你……你別再跟我装傻!”
李向东的脸色陡然冷了几分。他目光微斜,直视著许大茂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许哥,你要是真觉得是我放的,那你去说,说给大家听。说我李向东,夜里鬼鬼祟祟钻你屋里,在你床底藏纸藏板。你说吧。”
一句话,顿时让屋子里陷入沉寂。
几个邻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满是微妙的神色。许大茂气得发抖,张著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当然说不出来。
就算知道是李向东乾的,他也没有证据。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整夜睡在一张“被人动了手脚”的床上,听起来就像笑话。
李向东转身就走,语气不再带半分温和:“我说到底,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我劝你还是早点把那张床扔了,別等哪天后背真的烂出个洞来。”
屋门“砰”地一声关上,李向东走出屋外,夜风轻拂,他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缓缓扬起。
他的脑中,已有了下一步计划。
许大茂,不过是第一根倒下的多米诺。
那一本“帐簿”里,还有名字。
他会一个一个慢慢来,仔仔细细地“清算”。而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报復后的快意——他要的,是看著这些人,明明知道自己身处泥潭,却无法爬出半步,那种被困於局、四面楚歌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