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著,接下来该我布的局了。”
说罢,她猫著身子踏出门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院门缓缓合上,风吹得门缝“呜呜”作响,仿佛这宅子里,藏著什么正在酝酿的异变。
而李向东,仿佛沉入某个幽深梦境,眉头却在不经意间,皱得更紧了几分。
院外风声大作,树枝在黑夜中低吼似的撞击墙面,像是老屋在呻吟。贾张氏躡手躡脚地又折返回屋,门缝里透进来一线惨澹的月光,將她那一身瘦骨嶙峋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地上,仿佛一具扭曲的蜘蛛。
她低头看著仍昏沉不醒的李向东,呼吸有些急促,眼神里透出一丝复杂的兴奋与惶然交织的火光。
“活该你防我防得那么紧……今天让你试试我贾张氏的手段!”她喃喃著,声音低得像一根缠在屋樑上的细线,隨时可能断裂。
她將门反锁,又掩上窗帘,小心不让一丝光亮透出去。然后,她快步钻进厨房,翻出几根搁在墙角的旧绳子——那是她以前拴煤气罐用的,还带著油渍的味道。
她蹲在李向东身边,手指颤了颤,但很快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开始动作利索地把他的手腕绑住。
“左手缠三圈,打死结……右手也要紧点,別回头挣开了……”
她口中念念有词,眼神越来越狠,仿佛不是在绑一个活人,而是在包扎一个行將爆炸的炸药包。紧接著,她又將李向东的脚腕牢牢捆住,再拖著他那结实的身体,一点点地往楼上臥室挪去。
李向东身高腿长,即使昏迷,重量也不轻。贾张氏咬牙切齿,每拖一步都仿佛要耗尽她的力气。她的手臂酸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里骂骂咧咧:
“瘦不下来的死坨子,早晚得压死你娘我!”
好不容易將人弄进他臥室,重重摔在床上,她双腿一软,靠著床边坐下,大口喘气。
“总算是……弄进来了。”她擦了擦汗,双手捏著腰杆,站起来打量著躺在床上的李向东。
他脸颊因药效泛著微红,眼皮沉重紧闭,嘴唇微张,像是正在梦中挣扎。他的眉头一阵紧皱,显然药力虽强,身体却在本能地排斥。
贾张氏目光逐渐变冷。
她从床底抽出两条旧床单,把他上半身和下半身一併固定在床柱上,缠得死死的,不留一点挣脱的余地。打结之后,她退后一步看著这个从前让她咬牙切齿的男人被困在自己手下,脸上终於浮现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李向东,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你不是防我如贼吗?”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今天我倒要看看,没有你那副嘴硬的皮囊,你还值几个钱。”
她转身出了房间,又去了厨房,倒了碗冷茶,放在床头,然后坐在一边的木椅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盯著他不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夜愈发深沉,整个屋子静得像死了一般,只有墙角的老式掛钟发出“咔噠咔噠”的滴答声,一下一下落在她的心口。
李向东终於缓缓睁开了眼,眼神先是迷茫,然后在发现四肢无法动弹之后,神情立刻从迷惘转为警觉,再瞬间变得寒如冰窖。
“……贾张氏?”他声音沙哑,嗓子像被火柴刮过一样疼。
“哎哟,醒啦?”贾张氏扯出一抹诡异的笑,“睡得可真香,你看你,多乖。”
李向东的眼神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他试著挣了挣,但那些绳子勒得紧实,床单缠得死,连一点余地都不给。
“你疯了?”他冷声低吼,眼神像刀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贾张氏慢条斯理地坐直身子,语气反倒轻柔得像春夜的风,“我太知道了……你每次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当成老鼠踹出去,我早就忍够了。”
“你这是犯罪。”李向东咬牙。
“哈!”贾张氏猛然起身,走到他身边,俯下身看著他的脸,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总能想办法对付我吗?这回你有本事,你就从这绳子里挣脱啊!”
“你想干什么?”李向东的声音变得更冷,眼神也愈发凌厉,但显然那点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他挣得不过两下便气喘吁吁。
“干什么?”贾张氏眯眼,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想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別以为你有点力气、有张嘴,就可以一直欺负人。”
她从怀里掏出那瓶瓷瓶,晃了晃,瓶子里的残粉轻轻晃动著。
“你下这玩意给我干嘛?”李向东的嗓音压低到了极点,像是铁锈刮在铁皮上。
“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谈谈』。”她退后几步,端起茶杯,“你可以不听,但你会后悔的。”
李向东闭上眼,胸膛起伏不止,心头却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一天到晚只知道嘴上胡咧咧的老太婆,竟然会有这种縝密、狠辣的手段。
她疯了,他知道。
可疯得这样清醒、这样有计划,是最可怕的疯。
他必须撑过今晚——不论她要干什么,不论她嘴里所说的“谈谈”究竟意味著什么。
但他也知道,他若再低估贾张氏一分,接下来的夜晚,只怕会变成一场彻底的噩梦。
李向东坐在那张褪色的藤椅上,手里捧著一只破旧搪瓷缸,缸里泡著昨天剩下的凉茶,顏色像陈年的药渣。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那头,一根细长的木桿正横在一排绳索之间,上面密密麻麻地掛著一串串已经风乾一半的豆角,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如一串串掛在空中的老旧铜铃,发出低哑的“唰唰”声。那是贾张氏的宝贝,她把那杆子视作命根子一样,每天早晨都要出来晃悠两圈,伸长了脖子瞪著那些豆角,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谁盯了去。
李向东眼角微挑,唇边漾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他其实並不討厌贾张氏,只是对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有些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