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梦中幻梦(完)
“不问不问,一点都不好奇~”
苏恩曦老老实实的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这次不是路鸣泽控制著她做出这样的动作的,
而是她发自於本心的动作。
当路鸣泽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再傻的人也知道有些话题不该再问了。
苏恩曦是个很理智的傢伙,她有好奇心,但是她会压制好奇心,毕竟小命才是第一要素,好奇心是另外的价钱。
“不,你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水平—嗯,我是准备回答的。”路鸣泽又露出了那代表性的恶意微笑,他又从平平无奇的男孩儿变成了魔鬼,又或者说,不论是平静的男孩儿,
亦或者是带著恶意的魔鬼,都是它的一面。
苏恩曦:“.——”她该说什么,她其实已经不是很想知道路明非到底有什么特別的了,尤其是在被路鸣泽恐下了一番之后。
这就是独属於路鸣泽的恶趣味了,先平静的说出一大堆听上去特別嚇人仔细听的话的確特別嚇人的话,然后又意有所指的暗戳戳的暗示著什么什么东西。
他就是喜欢看看被他暗示的对象陷入恐慌和担忧之中,然后又毫不犹豫的戳破这恐慌和担忧,他享受著对方从地狱升入天堂,又从天堂跌入地狱,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过程。
对於魔鬼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他愉悦的节目了。
“接下来我会说的话或许很重要,或许不重要,但我只会说一遍。”路鸣泽从桌上跳了下来,但【跳下来】这个形容也不是特別具体,他只是做了一个这样的动作,但他却是漂浮在空气中的,根本没有踩到地板。
苏恩曦咽了口唾沫,她心底的危险感知系统在疯狂的拉响警笛,如果有的选,她现在想穿越回一分钟前给自己来一个超级响亮的耳光,干嘛没事多嘴要试探一句!
但现在,已经容不得她拒绝与否了,魔鬼要做的事情,和贏弱的她有关,但又无关。
魔鬼不会在意人类的想法。
“保持安静——”路鸣泽眯了眯眼睛,视线在苏恩曦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心底的声音小一点,很吵。”
那抹视线虽然只是在苏恩曦脸上停留了一瞬间,但已经足以让苏恩曦的心底激起剧烈的浪潮,她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是某一个时间里的某一颗沙粒,完全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那一缕穿透时间贯穿空间的目光,毫无波动的落在她身上,她变成了那个瞬间的唯一实体,所有的、能称得上为【注意力】的东西,全部落在她身上。
【注意力】的意思,即是所有的、能爆发出【注意力】的东西。
湖里游看的草鱼,岸边饮水的猛虎和雄鹿,草原上狂奔的猎豹和被追逐的野兔,乃至於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以及.一些她说不上来的东西。
最惊骇也最无法理解的地方,来自於天空,並非是飞翔的、长著翅膀的鸟儿,而是一些更遥远也更神秘的东西,来自於.地球之外。
或许是错觉,她能感觉到,某一颗星星、也许是太阳本身,对她投下了一缕目光。
“一个老套故事的老套开头是什么来著———哦,我想起来了!”路鸣泽的声线並不像他的表情那样平静,带著搞怪一般的曲折韵律,像是孩提时睡前的小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平静的夜晚你以为我要这么说吗?”
当然,这个故事是魔鬼漂浮在臥室外低声讲述的,声音通过门缝溢了进来,带著令人心中莫名恐慌的风声和雨声。
苏恩曦觉得自己的喉管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身边的一切都在离她越来越远,手边的咖啡杯、面前损坏的电脑机箱、落地窗外渐渐明亮的太阳一一所有的一切都已然消散,
只有无边无际的混沌在陪伴著她,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低吟。
噠一—噠一—噠噠一—噠一—噠似乎是某种敲击声,听上去就像是-门外有人在敲门,也可能是窗外,有人在轻轻即响窗沿。
它是有著一种古怪的韵律和节奏,轻轻地、在人毫不经意的时候,就挤进了耳朵里。
而当人类意识到它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再也无法摆脱它,自此,耳边永远盘旋著那古怪的敲击声。
它並不狂乱,也毫无变化,无论过去多久,它只是重复著那同一个音节,相同的音高,一模一样的顿挫。
可它一直都没有消失。
噠—噠噠·
就像是数数,数一个【1,2,3】,然后就停顿,再次数一次【1,2,3】,再停顿....一直如此。
“在你意识不到的地方不,在所有的动物、植物、乃至於古龙都意识不到的地方,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路鸣泽的声音,此刻已然不太真切,苏恩曦並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眼前也没有浮现过什么文字。
只是一种奇怪的概念,涌进了她的大脑里,让她理解了这一段源自於路鸣泽或许源自於路鸣泽的阐述。
“那一天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和它所经歷的每一天没什么区別,要说那天唯一的异常,就是它突然学会了—·思考。”
“或许有些难以置信,但在几千几万个世纪里,它从来都没有思考过,准確的说,它没有【思考】的概念,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自由平滑的向前发展-但只要不断向前,
为了追求更高更远的未来,它必定会学会【思考】,而在它学会【思考】的瞬间,我诞生了。”
这是一段很难形容的意境,在苏恩曦能使用並理解的母语中文里,ta这个词,指代的范围有些广泛,但苏恩曦能清晰的意识到,这个ta指的是“它”,没有性別,也没有种族。
“它思考著一一为什么不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它没犯下错误,甚至只是停留在【思考】这一阶段。但有时候,【思考】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在它思考时,虚无的、无法描述的某个—-空间?领域?又或者是某一个物体之类的东西,回应了它的思考一一那个我无法形容的东西,就是我诞生的地方,我是作为【回应】才诞生的。於是,它的思考有了答案,那个答案就是我。”
“我自大天真的、满怀恭敬的,將我诞生的地方,称之为【虚无】。”
【虚无】这个词,只是苏恩曦为了方便自己理解,才脑补出来的具体形容。在她脑海里的概念其实更为抽象,她只能用【虚无】去形容路鸣泽说的那个词语。
那个词的本意一一没有本意,那个词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代表,它所引导的只是一个空洞,里面有什么东西或许又没有什么东西,苏恩曦为了自己能理解那个词语,才將那个东西在大脑里称作【虚无】。
“我生来就是我为它服务,供养它,满足它,將一切都馈赠於它。”
“它要存在,我便为它划立存在,它想伟大,我便为它追逐星辰,它的建立在无根之水上的一切【思考】,在【虚无】里形成了具体的概念,我作为【虚无】对它的回应,便將那些概念全部实现。”
“但是—”
“所有的奇蹟都需要牺牲,所有的礼物都有代价。”
“每实现一个概念,【虚无】就离它更近——“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也忘了自己是如何帮它实现哪些概念了,但我只记得一点,唯一的、刻在我骨子里的一点,我生来便为它服务,我是它的影子,是它的另一面,是它也只能是它的一部分。”
“所以,我害怕了——我也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感知恐惧。”
“我害怕【虚无】最终会完全淹没它,也害怕【虚无】最终会將它也同化成【虚无】
的一部分,那是一种源自於最底层也最基础的恐惧。就像是惜命的人恐惧死亡,贞烈的人害怕失去名节,爱慕虚荣的人畏惧失去那华丽的皮囊,你最恐惧自己失去什么,你便会失去什么,这就是虚无的代价。”
“在我意识到恐惧的瞬间,我便知道,我不只是作为【虚无】对它的回应所诞生的,
同时,我也是代价的一部分,它永远的拥有了我,而我们註定会因为【虚无】而再次分离。”
“更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也理解不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褪去,一切的一切重新焕发了存在,仙人掌依旧翠绿,落地窗边的阳光愈发茂盛。
路鸣泽注视著已经几近痴呆、盲目的苏恩曦,他看著这个森系女孩掛在嘴角的、正欲滴下的口水,很不满意的皱起了眉头。
他拿起胸口別著的方巾,一点点的帮苏恩曦擦拭著口水,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將方幣甩在了桌上,一脸厌恶。他打了个响指,苏恩曦只觉得眼前猛然一闪,她从混沌中重新回到了这里。
她惊骇的、难以置信的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气,又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腕錶,眼中凝聚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和畏惧。
只过去几秒钟而已——这前前后后不过一两秒的差异,甚至——.—她无法明確,那一两秒的差异是否是因为自己动作迟缓,看时间的动作慢了,才有的差异。
所以,她刚刚所经歷的一切,只在一瞬间发生。
而在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已经有几千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要是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就再好不过了—”路鸣泽凝望著升起的太阳,落地窗將阳光剪的粉碎,“否则,你就是【真相】的第三个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