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夜灯长明(三)
“我记得你是—-转学生。”路明非突然止住了话头,反问起了苏晓。
苏晓墙不置可否,她对著服务员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走近点,至少过来把咖啡放下,別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弹。
服务生其实也挺无语的,家人们谁懂啊,大中午的碰见了年龄不大但脑迴路诡异清奇的两个怪咖,她开始还以为这俩小年轻是来约会的,结果男方刚坐下,点了两杯咖啡立马开始写卷子,而女方也压根没理会男方的动作,直勾勾的对著窗外的人行道发呆。
她又以为这俩人是找个安静地方辅导功课的,还想著要不要把音乐声关小一点,结果还没等她思考完,离谱的事情又发生了一一在你来我往的交流结束后,女方毫不犹豫的將咖啡泼在了男方的脸上,这下又完全把她之前认为的“师生关係”给否了。
就在她犹豫著要不要上前劝一劝的时候,这俩人又像没事人一样,一方拿起纸巾擦脸,一方重新点了两杯咖啡。
要说旁观的刺激不刺激吧,也確实刺激,但这种刺激里总是里里外外的透露著古怪。
她有点想说咱们家这座咖啡馆容不下两位大佛。
看著客人对她招了招手,再不想动也得过去了,她缓步走近,放下咖啡说了句慢用,拔腿就跑,生怕是被什么脏东西传染了似的。
苏晓墙並不在乎店员的古怪举动,也懒得猜测店员的想法,她將拿铁摆在垫布上,左右前后调整著杯子的位置,直到肉眼分辨不出杯子究竟偏向哪一边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接著,她回应道:“看你怎么理解转学生这个概念了,如果你觉得我从国外的学校回到国內读高中的话叫做转学,那我的確是转学生。”
路明非只需要这样的模糊肯定就够了,他追问道:“国外的学校里,有没有那种—比较好事犯贱的女生?”
“不会比仕兰少就是了。”苏晓答道,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了一个倩影,没想错的话那个倩影的名字大概叫陈雯雯,“这和你要说的那个噩梦有什么关係吗?”
“有一点。”路明非点著头,小声说道,“就是那种——-你中午吃完了饭,你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时候,总有一些好事的女生犯贱,用她的指甲在黑板上刮来刮去的那种声音———“
“没听过,但能想像得到。”苏晓橘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且她脑海里陈雯雯的形象更加清晰了。
在她的记忆里,仿佛被人植入了某种画面。午后阳光和煦,刚吃完饭,被暖热的太阳晒得有点晕,她忍不住想小憩,可陈雯雯站在讲台上用指甲刮著黑板一一那种声音真是·
这不是什么很好的画面,而且她也想知道为什么画面中的两个主角分別是自己和陈雯雯。
“能想像得到就行”路明非说。
他低下脑袋,注视著咖啡杯中的漆黑液体,並说:“那个声音给我的感觉就是有人在刮黑板,
而且很有规律和节奏感,但.“
儘管不清晰,但他依旧能在咖啡的表层,看见自己的神情一一恐惧。
虽然神经大条脑迴路清奇,但路明非確实是个有情绪的正常人,在该露出什么情绪的时候他就会露出什么情绪。
可当他想到那个场景时,第一反应並不是厌恶和烦躁,而是恐惧。
“我说那个声音像是敲击声,比如说是某个人在轻轻叩响窗户,其实是有些不恰当。”路明非低著头,声音被他压在咽喉里,喉结懦动的幅度加大了不少,“再怎么像敲击声,也只是【像】而已。我的直觉告诉我,它是某个嗓子有点沙哑的人,用嗓音模仿敲击声。”
苏晓抿了一口拿铁:“还真是个古怪的梦。”
“哈一一还有呢。”路明非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声,他想努力在脸上做出【笑容】这个神態,但肌肉的疲惫和僵硬,让他笑的很难看。
“我得先强调一点,我只能和你描述我听到的一切,因为还有很多东西,我找不到一个合適的词语去形容它们一一就像是你走到大街上突然看见行色匆匆的路人著急忙慌的跑著去处理某种紧急事情,但是他突然在大街上蹲下並开始学狗叫,抬起腿拉尿,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变回了那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你还没来得及感到震惊,就失去了震惊这种能力。就好像“
“就好像在你的认知里,现代社会的人类就是这样的物种,会在大马路上直接蹲下学狗叫,並且抬起腿著屁股隨地大小便,这似乎是所有人都会干的事情。”
“说是幻觉又有些太笼统,你只需要知道我无法用语言给你形容那种感觉就行。”
苏晓墙无法对这个屎尿屁梗拉满的比喻做出准確的评价,她默默结束了手里摆弄咖啡的动作,
点点头说:“你继续,敲击声,然后呢?”
“然后,嗯—
路明非拉著长长的鼻音,似乎是低声言语,又像是梦中语,模糊不清的嗓音自他口中流出。
“然后是笑声”
苏晓墙眉头紧锁:“笑声?”
“对,笑声。”路明非的声音越发模糊,断断续续的拼接成了一大段话,“被人用嗓音模仿出来敲击声没有结束,和笑声一起一一似乎是同一种声音同一个人用同样的嗓音发出的声音。”
“它们混合在一起,但某种奇怪的东西让我意识到,这是同一个人用嗓音发出的两种声音这两种声音是同时发出的,它一边用嗓音模仿敲击声,又在发声欢笑。”
“而且笑声也並不一样-或者说,不止一种笑声。”路明非顿了顿,“有微笑的轻哼,有放鬆的欢笑,也有大笑狂笑之类的,很—-奇特,它们在同一个嗓子里同一时间蹦出来。”
路明非撑著脑袋,他紧紧的皱起了眉,瞳孔涣散。他在仔细追索著大脑里有关於那个梦境的记忆,可他明明在一分钟前还记忆深刻,甚至能把它的所有一一路明非能用语言描绘的所有,通通默写出来。
可现在他又突然觉得,自己貌似忘掉了很多东西,只能揪著“声音”这一点不放,他只能对声音这一点保持深刻的印象。
“在这种混合的笑声越来越的时候,那个【敲击声】也一直都没有停止·噠、噠、噠一一噠、噠、噠—”
“节奏依旧没有变化,每三次敲击声后的停顿间隔也一模一样。”
“到最后,笑声也没了,只有那个敲击声还在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