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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引线
  春日纷纷扰扰,带来了香和暖阳,清晨时升起的太阳收走了黑暗的余暉,於是,世界的顏色向著金黄色过渡,哪怕是只坐在教室里,也会因为这渐渐暖热的阳光而舒服的眯起眼睛。
  路明非將书本摊开,以一种漫画里很常见的姿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並把宽大的书本完全盖在自己的脸上。
  清秀阴柔男主、鬆懈姿態、覆面系、昏睡如果把这些標籤结合到一起,再去某个知名的小网站搜一搜,指不定能搜出来什么猎奇的漫画新学期新气象,路明非久违的挪动了自己的座位,从中间靠窗进化到了后排靠窗,如果这是在某种漫画里,说不定他就要从此展开一段身为“王”的冒险,但是现实即是现实,那些美妙的幻想还是停留在幻想里比较好。
  而且在寒假经歷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之后,路明非甚至希望自己没那么多奇妙的想像力。
  上课时间还没到,陆陆续续的有同学踏入教室,路明非时而专注著聆听他们的谈话內容,听得出来这个寒假大伙过的都很充实,该旅游的旅游,该拜年的拜年,还有一些苦逼年三十仍旧在补习班里哆著手指写试卷。
  光是听著那些,路明非就能感知到自己心底涌现出的羡慕。儘管身处同一个地方,位於同一座城市同一个世界,自己和他们的经歷却大不相同,那些平静的、泛起些许波涛但会终归平静的生活,只让他听一听他就忍不住感到多巴胺在狂热了。
  “哟~早上好!”一只小巧却十分有力的手掌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肩膀,“一想到今天开学昨晚就没睡好吧?
  来人绝对是看著他现在的姿態才得出的这种结论。
  路明非摘下脸上的课本,揉搓著悍的眉眼,视线转移到身边站定的娇小女孩身上。他的目光在那人的脸上定格了几秒钟,眼珠子转了几圈,才说:“早上好,柳淼淼。”
  柳淼淼做出一副不好评价也不太好评价的表情,她咂咂舌,总觉得路明非刚刚的举动里掺杂著些许不尊重。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好岁她也是路明非的钢琴老师,而路明非刚刚那表现儼然是第一眼没认出来她。
  换个世界观,柳淼淼此刻肯定要暴跳起来大喊一声“你不忠诚!”之类的话,当然,这里的柳淼淼肯定是不会喊出这种话的。
  “你怎么一副认不出来我的表情”柳淼淼將信將疑的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满满的青春胶原蛋百以弹性回应了她,“我也没什么变化啊?”
  路明非摇头道:“脑子有点迷糊。”
  “嚇死了,还以为寒假短短一个月功夫你就把自己的钢琴老师忘得一乾二净了呢。”柳淼淼伴装自己堪堪从惊嚇里回归平静,轻轻鬆了一口气。
  说到底都是在开玩笑而已,少女的每一个反应都是在和路明非把这份“哇好久没见了虽然只过了一个月”的这个含蓄的打招呼延续下去。
  他们的確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按理来说,两人是有一些閒话可以聊一会儿的。
  而这种閒聊在一分十六秒时进入到了一个可怖的暂停之中。
  当柳淼淼问路明非寒假有没有好好练琴时,路明非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寒假到底在忙什么,之后,他很果断的摇了摇头。这让柳淼淼有些不太舒服了,连路明非都能看出来柳淼淼的脸色差了些,而柳淼淼紧接著又问不练琴的话你又在忙什么呢。路明非很诚恳的说自己在忙著打星际爭霸。
  他真的在忙著打星际爭霸,今天也搬家明天也搬家,把路明非的生活搅得一团乱麻,每天坚持打星际爭霸就是他找回以往生活熟悉感的一个重要仪式。
  而柳淼淼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用力瞪了他一眼,並说:“那你打一辈子星际爭霸吧,看你能不能靠这个功成名就!”
  话音落下,女孩儿转身就走向了第一排,脸蛋气鼓鼓的像是河豚。
  路明非没太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但对於柳淼淼丟下的那句话他並不想过多评价,如果他真的想,如果他真的有那个条件,他觉得自己的確可以靠著星际爭霸功成名就。
  不过现在的大环境確实不太好,打星际爭霸再厉害走出门也会被人一个臭打游戏的。
  啪嗒一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在他思绪的洪流之外缓缓停下。
  路明非顺著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苏晓橘面无表情的將包放下,重重的落在了课桌上,就连临近的路明非的课桌都为之一震。
  “你包里塞什么了?这么重?”
  女孩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奇怪了?你不是拜託过我管一管你的数学吗?”
  路明非眨眨眼睛,他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种话。
  他只知道,自己上次约苏晓墙出来时,明確的说过自己数学不太好並让她帮忙改一下卷子讲两道题。
  但是,苏晓橘显然·有著强烈的主观能动性。
  “所以,这里面都是一一”路明非顿住话语,他眼睁睁的看著苏晓拉开了书包的拉链,里面都是一本本习题。
  看来不用问了,这里面百分之八十的东西都是留给他的。
  “列印费一百元,明天记得带钱给我。”苏晓说。
  路明非:“.——好吧。”“
  虽然苏晓墙这种越过当事人直接做决定並且付诸行动的行为,路明非很不赞同,但他和苏晓同样知道一件事一一如果这些东西摆在路明非面前的话路明非是不会拒绝的。
  “它们的效果如何?”路明非將习题本一一拿出,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重量,又翻开其中一本打量著。
  苏晓墙喷了一声,並说:“至少能让你以走路的速度在高中数学的跑道上缓慢前行,比你以前那种发令枪一响直接就往在起跑线上打滚的速度要好太多了。”
  奇妙的比喻—·
  路明非点点头:“谢谢。”
  说著,他將这一本本由纸张堆叠起的高山认真的塞进抽屉里,然后,目光斜著向窗外,他看著阳光一点点侵蚀被阴影笼罩的地板,一言不发。
  这样的他,身上会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一种带著深沉的气质,如果说大多数人的深沉气质,是站在悬崖旁,凝视著山谷的迷雾,而路明非身上的深沉则更加厚重,他宛如一个已经坠入深渊的迷失者,和那些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中间隔著一道解不开的迷雾。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无底洞里要降落多久,但他知道自己终究会坠落至地面,然后被狼狠折断。
  大概就是这种气质。
  苏晓墙看了一眼路明非的侧脸,没好气的用手指在他的桌上敲了两下,將路明非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好像忘了什么事情。”苏晓墙面露不爽。
  或者说,苏晓橘的面色一直都挺不爽的,只是平常的她也是拉长了脸,而路明非此刻的注意力又並不算集中,所以根本没看出来她现在的问题。
  “忘了什么?”
  “梦。”苏晓的手指伸直,在桌上轻点著,一度將路明非拉回了咖啡馆里那段並不算圆满的会面,“你和我说你在做噩梦,然后並且被那个噩梦困扰,但是一一你说著说著就睡著了,完全没將梦里的內容告诉我。”
  “路明非,我先声明一点。那些把我好奇心勾起来的、却又不肯满足它们的人,我通常不会让那些傢伙过的太安分。”
  路明非愣了一会儿,转而突然鬆了一口气,接著才明知故问道:“我没告诉你吗?”
  苏晓墙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一块带著些许黑色的皮肤:“你觉得呢?”
  路明非將视线集中在苏晓橘的脸上,这才发现苏晓墙其实是化了一些淡淡的妆容的。女孩的眼袋重的不可思议,厚重的黑眼圈几乎將她的下眼脸完全覆盖,这一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她化妆的技艺很高超,將那些疲惫和萎靡掩盖的很好。
  但化妆的技术再好,也不可能完全覆盖那些东西。
  作为始作俑者,苏晓橘现在正在要求路明非负责任。
  “现在,把那个梦的具体內容告诉我。”苏晓墙低声说著,路明非这才听出来,就连她的嗓音都因为休息不足而散发著浓厚的疲惫意味,“我好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在经歷过那些—“古怪”的事情之后,路明非已经不可能再將那个梦脱口而出了。
  不知道危险时当然可以说不知者不罪,而当他已经知道了那玩意儿根本和噩梦站不上边,还要他告诉苏晓橘,无非是给受害者名单里再填上一个名字。
  也许那个“东西”对苏晓没兴趣,但路明非也不会拿这玩意儿去赌。
  路明非顿了顿,便说:“很遗憾的”
  “別告诉我你忘了那个梦!”苏晓墙当场就喝止了路明非的话语,“哪怕是编,你也要给我编一个看的过去的、足够离奇的、能让我相信的梦。”
  路明非:“.——”他现在觉得苏晓多少有点无理取闹了。
  “马上就告诉你。”路明非说。
  他已经准备编了,但还需要时间准备。
  “你最好马上就能“告诉”我。”苏晓橘说。
  女孩不经意间眯了眯眼睛,危险的弧光在她瞳孔间一闪而过,路明非和她都知道,路明非要开始编故事了,而她也即將得到一个路明非编的故事。
  但至少能满足这段时间她一直悬著的好奇心,而且为了编出来的假故事的真实性,路明非一定会在里面掺入一些符合真实的內容和暗示。
  不管怎么样,她终归是得到了些许自己好奇的东西。
  “在梦里,我能感受到无数的东西一一清晰的感受到无数东西。”路明非低声开始了陈述,他的声音如同源远流长的大河,携著波涛滚滚前进,匯聚了大量的、无用的各种信息,“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感受。”
  苏晓接上了他的停顿:“是,我多少能理解———“
  “我还没形容完。”路明非停顿了几秒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在梦里是完全动不了的——.不,我能动,但是我不能动。“
  “解释。”苏晓墙言简意。
  “我坐在一个—-椅子上。我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也知道自己能自由活动,隨便动。”路明非说,“但每当我想移动半分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触便会將我拉回僵硬,我不能动,如果动了,或许就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这就是我的梦。”
  “好了,还可以。”苏晓点点头,她满意的眯起眼睛,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上方扬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同时,她搭在路明非桌上的那只手,拿起了路明非桌上的纸笔,看似隨意的写下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说的是假的,但总有一些真实的东西被你掺了进去,给我点提示,我自己慢慢想。
  ?
  路明非深深的嘆了口气,低声道:“梦都是和现实相反的。”
  在梦里他能感受到很多东西?不,他在梦里几乎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在梦里他能动但是不敢动?不,他敢动但是不能动,甚至连“动”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想要移动,要想感受到更多东西,他现在也只是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一一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路明非想给自己塑造点什么东西出来,哪怕那东西並不真实,甚至根本就不存在。但只要他能感受到,只要他能看到,或许就能保证他不彻底落入虚无,从而被完全吞噬。
  那必须是一种很强烈的、很难遗忘的东西,是有著独特鲜艷的顏色附在那东西身上,能让他清晰的看见,並且一直將那东西印在自己心底。
  路明非又想起了在阴雨中飘散飞扬的那抹暗红色。
  他看著苏晓橘搭在他桌上的手指,突然说了一句:“我有说过你的手其实很好看吗?修长纤细,指节分明。”
  苏晓不著痕跡的警了路明非一眼:“没有,除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