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告诉我,天上有几个太阳
“只要找到太子,拥立他称帝...:..然后迅速扫清宫內叛逆,今夜便可以乘风而起。
”
李多祚身边跟著几名禁军將领,都在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陛下呢?”
“过去这半个月里,陛下不见外臣,就连我们有时候都不知道御驾在哪儿。”
旁边有人立刻跟了一句:
“兴许,陛下已经.....
“都闭嘴。”
李多祚开口道,天子无论是死是活,自己都绝对不能在这件事上沾边。
“都记住了,我们是收到了天后和天子的传召,由折衝都尉武安给我们传口諭,说宫內有叛贼,我们才能入宫平叛。”
他看了一眼周围,冷声道:
“让哨骑立刻去找东宫的兵马,等我们和太子合兵一处,宫內到那时候也就该天亮了。”
“刚才哨骑回来了一趟,说东宫正在东內苑门外战,肯定是太子和天后都在动兵廝杀。”
李多祚微微頜首,他回头看著身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禁军,胸膛瞬间涌起一股豪气。
“诸位都记住了,从现在开始,这宫內不应该是太子或是天后说了算。”
而是......我们帮谁,谁才能贏。
周围的將领们心里都跟著泛起波澜,看向李多祚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狂热,不仅是他们,就连李多祚自己也有些恍。
风,吹起来了,哪怕是一头猪站在风口都能跟著上天。
李多祚之前看到武安居然先后掏出三块符信的时候,心里几乎绝望,
但谁知道转眼间就有这么兄弟愿意跟在自己身后做事,里头甚至还有一位官职比自己还要高的將军,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也默许了自己掌兵。
“报!”
向前进军的时候,一名骑兵纵马狂奔而来,等到了李多祚跟前,他喘了口气,喊道:“前军已经抵达东內苑,正在对峙,天后有詔......”
“她想让我们撤军?”
李多祚玩味的笑了笑。
终究是个无知妇人,今夜只要变了天,你这所谓的“天后”,就真的啥都不是了,还在本將军面前拿捏什么身份架子?
“不是....
,
那名骑兵犹豫了一下,凑近些,低声道:
“天后说...:..您是弒君之贼,她和您,不共戴天。”
“什么?”
李多祚愣了一下,心想著我只是要顺手杀一个武安,还没杀成,这弒君二字从何说起?
武安他娘的文不是皇帝。
不对.....
李多祚忽然想起了这半个月里宫內的种种异样,再想想今夜太子猝然起兵谋反的举动,他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明悟。
原来是这样吗?
“將军,將军?”
旁边的副將和另外几名禁军將领都盯著他,李多祚现在是大家推出来在明面上领头的,到底该怎么做,也该让他拿主意。
“天后这是想要灭口。”
李多祚迎著眾人的目光,缓缓道:“也许,陛下半个月前就已经...:..崩了。”
“所以,天后这么做,是想把脏水泼在我们身上!”
有人想要开口询问,李多祚抬手制止,自己策马向前几步,默默地思索著。
片刻后,他抬头道:“去找太子的人呢?”
“就在前头。”
夜幕低垂,寒风嘶吼。
李多祚带著北门禁军来到一处宫门的时候,这里的廝杀已经告一段落,但当马蹄声传来的时候,当即有大量的甲士从尸堆中站起身,抬头看了过来。
他们身上的甲胃满是血污和泥泞,有些人甚至少了手脚,看上去惨烈又狞。
“这些人身上都是东宫的甲冑。”
副將低声提醒道,李多祚也能辨认出来,当即有北门禁军策马上前想要打招呼。
“我们是从北门来的,奉天子詔....:..入宫平叛!”
“嗖!”
一道劲风袭来,那名骑兵就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上插著一支箭矢。
户首从战马上猝然栽倒,砰的一声砸到地上。
李多祚也愣住了,在他的注视下,那些东宫將土居然开始迅速列阵,这是预备接敌的状態!
“报!哨骑在另一处宫门外看到东宫的兵马,有兄弟直接被他们射杀了!”
北门禁军只知道上官传递的命令是平叛,但究竟要平谁,很多人並不知道。
“报!东宫的兵马动了!”
“將军,將军,快下令啊!”
“不要慌!”
李多祚低吼一声,他死死盯著远处不断逼近己方的东宫军阵,自己手下骑兵居多,在宫內的这种地形不方便发动大规模衝锋,但真要打起来的话,以北门禁军的精锐程度,肯定比东宫十率能打。
大不了自己这边也下马结阵斯杀。
“去,再派人去找太子,一定是误会!”
李多祚深吸一口气,环顾眾人一圈,沉声道:“不要乱,记住,我们今夜帮谁,谁才能贏。”
“喏::::
眾人回答的声音有些参差不齐,李多祚环顾一圈,注意到已经有些人將手放在刀柄上,不由得心头一寒。
而这时候,周围的战报开始如飞雪般不断传来,最后,一名身上带血的骑兵慌忙冲入队伍之中,不等见到李多祚,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东內苑..:::.东內苑的守军强行突出来了,他们说,他们说我们是叛军!”
周围所有人的眼神瞬间都变了,跟著李多祚入宫混个从龙之功是一回事,但如今面前有东宫十率,侧翼有东內苑的守军,意味著太子和天后居然在攻杀他们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原本兵力隱隱佔优的北门禁军,瞬间陷入了两面围攻的窘境。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多祚把他们带了过来。
“够了,今夜不能再死人了。”
李多祚策马转了个身,避开那些將领的目光,高声道:“我亲自去问东宫。”
现在周围所有正在围攻北门禁军的军队,都在说后者是叛军,北门禁军不可能束手待毙,但这种情况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李多祚清楚,弒君两个字究竟有多可怕,相比於自己出身的胡人部族,弒父杀兄夺权几乎是常態,可对於汉人来说,这是明面上所有人都不可触碰的铁律!
如果太子和天后说自己弒君,想要在这儿和自己决战,
那...::.只能看他们谁想贏了。
“本將军亲自出面,去见太子,看看他会怎么说。”
“持李多祚以及北门诸叛將首级者,赏爵一级,官升三级,拜大將军!”
火光冲天而起,旌旗飘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正在各处大小宫门內外混战,兵刃的碰撞声和喊杀声撼动著周围的宫闕。
站在高楼上的天后將这一幕尽收眼底,面前宫闕尽成烽火狼烟,照在她的緋色宫装上,越发鲜红。
她髮髻里的凤釵斜斜插著,浑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体面。
上官婉儿来到她身侧,缓缓道:
“娘娘,左羽林军大营不肯听令入宫平叛,守將说,只听天子詔。”
闻言,天后顿时闭上眼晴,放在栏杆上的手微微收紧。
“无妨,就算没有羽林军也无妨,只要能杀了那些个逆贼,本宫事后替天子殉了又如何?”
上官婉儿顿了顿,轻声道:
“奴婢进来的时候,听说东宫的兵马也围上去了,正在和贼军廝杀。”
“东宫的兵马?”
天后忽然睁开眼睛,抬头看向远处,片刻后,她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些许讥讽。
“只要等太子攻灭叛贼,娘娘...:..就可以回宫了。”
天后摇摇头,她的態度比平时要软弱的多,所以上官婉儿看著她的神情,心里居然隱隱猜出,天后好像在等著什么。
车马就在外面,只要天后愿意,隨时可以逃离这里,外头仍然有一部分忠於她的兵马,会替她断后。
但她只是站在这儿,默默等著。
上官婉儿站在天后旁边,偷偷的抬头打量著对方,
“报!”
楼下,开始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而站在高楼上的天后,借著宫內各处腾起的火光,也看到远处原本隱隱形成对峙的两支军队,居然同时开始掉头转向。
而不少宫门內外混战廝杀的將士,也几乎是同时拋弃了原本为之死战的宫门要害。
同样打著入宫平叛旗號的北门禁军和东宫十率,在此刻,竟然开始了合流,
“报,叛军从两面猛攻,我军抵挡不住了!
一名武將的身影从楼梯处出现,喊道:
“娘娘,快退吧!”
“退?”
天后没有回头,仍旧俯瞰著面前的战场,眼里却倒映出极深的落寞。
她等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却並不高兴。
“贤儿,真的长大了,比弘儿还要有本事。”
为了彻底掌握皇城,哪怕是之前已经打出了平叛的旗號,太子居然也在此刻毫不犹豫接纳了北门禁军,同时下令让他们负责镇压东內苑守军的反扑。
她扶看栏杆,头也不回的轻轻挥手。
“本宫就在这儿,等著看他最后一眼,说几句话。”
“娘娘,今夜叛贼囂张,只要您.....
“走?”
天后回过头,烽火的余暉映照在她的侧顏上,已经有狭长鱼尾纹的眼角居然流露出几分冷艷矜贵的风韵。
她笑了。
“就算本宫逃出去了,只要天一亮,本宫不还是得被抓起来送到太子面前?”
倒不如,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识点趣,留个体面。
“娘娘,只要人活著,总还是有办法的。”武將有些急了,试图劝说。
“呵,近在尺的左羽林军不肯听令,难不成西边的右羽林军会过来救本宫?”
“站住,什么人?”
左羽林军的大营营门处,出现了一支骑兵的身影,为首者看著如临大敌的守军,缓缓摘下兜整。
武安將兜整递给旁边的亲兵,自己策马向前一步,
“本將,右羽林军中郎將、千骑营镇將兼折衝都尉武安,奉旨调动左羽林军上下,即刻拔营,入宫平叛!”
一名左羽林军校尉缓缓抽出刀,在他身侧的所有兵卒都开始拔刀戒备。
校尉看向武安,平静地问道:
“调兵詔令何在?”
“无詔。”
“武將军,你没有调兵詔令,也没有三省公文,下官倒是想问问,你空著两手凭什么来调兵?”
“凭朕的口諭。”
一道苍老疲惫的声音,在武安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