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什么叫自由裁量
早朝,一如既往。
今日是正六品以上的所有官员入含元殿议事,人数较多,场面也比往日庄重了无数倍。
自从少帝隱身幕后天后直接当国以来,各方面的规矩都在主动適配和完善,当然后者所针对的对象自然是天后,就像是天后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拉拢人心,武安却能轻而易举地收拢那群禁军;
反而来,武安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天后掌权之后,並没有像歷史上那样杀的朝堂上人头滚滚,反而团结了大多数官员。
“过去十天之內,东都留守以下二十六名官员被免官追责,同时还有.....
“岂有此理!”
朝堂上有人愤怒的站出来:“这是谁给周兴的权力,他一个小小的吏部郎官,凭什么擅自免去东都守官的职事?”
武安的声音顿了顿,甚至都没有抬头看看是谁在说话,而是继续道:
“经隨行御史確认,金吾卫將军丘神在东都菜市口监斩牵涉钱粮失窃案的官吏,上至长史、
参军、县令,下至官衙胥吏,合计共四十一人。”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宰相魏玄同也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武安。
天后看著朝堂上陡然剑拔弩张的气势,却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气。
明明自己这边才是人多势眾的一方,但临到要翻脸的时候,这些大臣就如同一群鸡崽子一样抱团无能狂怒,而对面那头老虎却还在悠哉悠哉的打呵欠,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好在,这些人至少在面对武安的时候没有太多顾忌,仗著有天后在,武安至少不可能在这儿杀光他们。
“再怎么说,东都官员毕竟是朝廷大臣,如果丘神和周兴今日敢隨意诛杀东都大臣,那他们回长安之后是不是还要再杀几个宰相?”
武安放下手里的奏疏,抬起头。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说话的几个人就纷纷闭上嘴,朝堂上安静的如同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东都钱粮失窃一案,御史、吏部都已经上奏过,说证据確凿。”
他看著那些人,一字一句道:“钱粮是国家之根本,请诸位不要忘了,如今在列诸公的俸禄,
还是本官发的,不赶紧追回钱粮,长安城里的上下官员凭什么吃饭?”
礼部尚书郭正一上前一步,沉声道:
“若说凭著证据確凿四个字就能隨意杀人,毫不顾忌影响,那么朝廷威严公信何在?”
“郭尚书这话说的真有趣。”
武安晒笑一声,反问道:“那些人在犯事的时候,为什么没想著照顾一下朝廷的威严公信?”
“朝廷做事,自然不能隨心所欲,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
吏部尚书王德真声音冰冷,他走到郭正一身侧,对武安沉声道:“不管如何,抓到人犯是功劳,但擅杀人犯便是罪;要知道,那些人还都有官身在傍,有些人寧愿擅自把他们当眾杀了,却也不愿带回长安明正典刑,难道等几天就这么难吗?”
“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
一道声音响起,眾人不由得侧目。
暂时代任兵部尚书的梁都公李孝逸在此刻冷笑道:“朝廷等几天当然不难,但底下的官员和流民都等著吃饭,王尚书想说的是,寧肯让这些人多挨几天饿,也必须把朝廷的规矩先走完,是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並没有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李孝逸如同搅屎棍一样开始搅和整个朝堂,居然转头看向身后,对著那些低头不语的大臣开口道:“王尚书的意思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话要是传到外面,我想那些官吏和百姓肯定能理解王公和朝廷的一片苦心了。”
听到那极为精闢的八个字,就连天后的嘴角也抽了抽,忍不住道:
“都住口,朝廷大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朝堂的吵闹告一段落,双方气势相持不下,王德真和郭正一两个人联手站在一起,如同铜墙铁壁,正面刚住了武安的气势。
不过大家都没有再撕咬起来的想法,天后本以为今日肯定要有一个人以“乞赐骸骨”的名义要挟自己,但现在看来那些世家出身的大臣也都学精明了,不肯再轻易衝锋陷阵。
只因武安的手段太过残暴。
总会有人觉得当初的郝处俊和薛震二人死的太过憋屈,如果真让他们真刀真枪和武安干起来的话,以他们的朝堂势力绝对可以强行碾死武安。
於是后续就有李敬玄或是其他人,不断地试图挑战这个凭著出身和容貌上位的小白脸。
然后他们都死了。
天后拢在长袖里的手指捻了捻,似乎在算计,但她很快就开口道:
“今日的事情暂时到此为止,让三省宰相即刻入宫,与本宫相商东都一案。”
散朝了,大家有序退场,郭正一无意中和武安对视一眼,立刻冷哼一声,然后加快了脚步离去。
他也算是宰相,转头在宫女的带领下前往东內苑,路上碰到了刘仁轨,郭正一立刻凑过去,低声道:“刘公,你先前让本官不要和武安作对,说他不出数年必然自取灭亡,但我看......他的好日子还很长吧?
而且今日看李孝逸的样子,分明已经和武子镇流一气,我们这边若是一直等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不如趁早动手。”
“你看,又急。”
刘仁轨一边走,一边慢悠悠道:“他能掌握的人和兵马,来来去去也就那么点,现在已经到了极致,想要爭取兵权,就只能去边关用事,等他离开长安城,到时候我们再往一处使劲,不怕他还能贏。
粗粗一算,这也不过是一两年之內就能发生的事情,你难道连这点时间也等不得?”
“可是,这武子镇鬼的很,只担心他到时候又有办法挣扎出来。”郭正一心里存著提防,有些忧虑道。
“放心......只要他坐在长安城里,他手里就不可能再拿到更多兵马。”
刘仁轨淡淡道:“这一点,老夫可以跟你保证。”
宫外,丘神勒和周兴早已等候在外面。
“末將拜见大將军。”
“下官拜见大將军。”
“走著。”
队伍缓缓开动起来,梁信策马来到丘神身侧,对他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丘神则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车厢內,周兴正在给武安匯报东都的一些具体情况。
如同先前预料的那样,天后留在东都的势力不少,如果现在迁都的话,武安依旧要吃亏。
所以周兴这次故意没动那些和天后有关联的人,至於说那些死了的人或是家族,后者本来是和裴炎有联繫,裴炎一死,他们树倒湖孙散,本就处於绝对的劣势。
当然,如果是正常的钦差队伍过去查案,这些地头蛇仗著天然的优势必然会与之周旋许久,演上百出不同的生离死別悲欢喜剧,把自个的存在感秀够了才肯退场。
但武安派过去的是一支军队,所以效果拔群。
钱粮已经追回,估计在长安城里第一次下大雪的时候,满载著粮食的队伍就能抵达长安城外,
给这片富饶却又贫瘠的土地带来新的生机。
长安城沐浴在阳光之中,每一处喧囂和吵闹都显得无比温馨美好,哪怕是耳畔的马蹄声都带著些温柔。
周兴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武安很肯定地告诉他,你確实在做好事。
很多人会因为周兴的举动,可以比以前更从容的度过这个寒冬。
周兴越发觉得跟著大將军做事並不辛苦,相反,甚至真正体会到当父母官的乐趣。
做好事,还能升官发財,何乐而不为?
只是自已离开长安城的这段时间,大將军似乎是比以前瘦削了一些,兴许也是在忙碌各种公务,身子有些吃不消了吧?
队伍回到將军府,在大门外,已经有一支队伍等候在那边。
为首的人是胡人打扮,约莫正当壮年,身上披著厚实的裘衣,油腻杂乱的头髮披散在两侧,甚至还有些蜷曲,仿佛是某种长安城外的时兴髮型。
丘神策马向前,喝问道:
“什么人?”
“在下是突厥降酋阿史那伏念,先前被同族叛逆裹挟,承蒙刘公厚恩,侥倖被俘不死,如今旅居长安城,希望和大將军一。”
丘神微微皱眉,旁边,梁信策马来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面前这个遥里过的突厥人,冷冷道:“大將军今日有公干,如若无事,还请回去。”
“有事,有事。”
阿史那伏念露出了討好的笑容,眼珠子从面前两人身上转过,落在他们身后的马车上。
“小人带了族中的嫡亲妹妹,希望大將军赏脸,收她做妾。”
“大將军不要,滚!”
阿史那伏念顿了顿,补充道:“五个。”
丘神和梁信对视一眼,后者深吸一口气,正要重复,阿史那伏念却又道:
“每个人的嫁妆,都是一个部族,如若大將军赏脸,五万突厥部眾,今日起便能为大將军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