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羞耻
如果有选择的话,武安也不是很喜欢杀人,比如说你吐蕃不要反抗直接举国来降,我还用得著灭你的国吗?
再比如说,这些个勛贵、宗室、大臣,你们就算不肯听我的话,那么也別造我的反,这样一来,我哪里找得到藉口杀你们?
道理可以是这么个道理。
武安能够良好管理自己的心理状况,灭了吐蕃,杀了大臣,朝廷接下来肯定会有一段难熬的时间,但只要熬过这一阵子,接下来很多地方就能通畅了。
天后似乎也能接受武安的这套说法,反正她今天的话很少,一直在整饰朝堂和接下来的事务。
但是让武安都有些始料不及的是,上午进行的临时早朝里面,很多人不仅没有替已经身死的废太子李贤说话,反而还纷纷上疏,说天后对於宗室太过仁慈,希望天后可以加强对宗室的管控云云。
这些人自然是天后的心腹,可天后在退朝后立刻跟武安说这些人不是她授意的,显然在知道了昨晚的事情之后,大臣们的反应只剩下如何保住自己的身家富贵。
要是再打下去,倒也不是不能打,但问题就在於,喊一声天下人必不与你干休,可天下现在还有几人愿意反武?
民间能看到的,就是天后一边操心朝政,一边指挥兵马打仗灭国,而她身边这群猪队友则是一遍遍演绎著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午饭是在含元殿里吃的,御厨做的饭菜自然是一绝,但很多人吃饭的时候都苦著脸,仿佛外面带著血腥味的风儿混入了饭菜里,吃的不甚香甜。
武安面前摆著一盘燉羊肉,一小盘盐,一碗饭,狄仁杰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在吃饭,也要了一碗黄米饭,扒拉著燉羊肉下饭。
“今年长安城里的羊肉价贱,没准儿再过几年都是这样,”
狄仁杰闻著羊肉的香味儿,嘆息道:
“漠北那边的部族现在每年都要按时进贡大量的牛羊牲畜,以后怎么样另说,但最近五年內,
关中上下都能吃到便宜的羊肉,这確实是好事,可若是再过一些年,等他们恢復气力,到时候这种事反而会惹祸。”
先前突厥人私下聚眾准备造反之事的真相差不多也清晰了,就算不能对民间说,但朝堂上很多人至少能了解个大概。
將心比心,突厥人每年都要在漠北和其他大小部族抢地盘,除此之外逢年过节的还要给朝廷热情上贡自己族內本就不多的牛羊粮食。
若只是这般,兴许还能再忍忍,但唐军之中向来有大量的突青壮从军,有些人因此而获得战功,在唐人里面获得一席之地,但大部分的人要么是战死疆场,要么就是长久在外不得回乡。
狄仁杰看向武安,认真道:“昨夜之事也是这般,虽然我现在认为大將军做的没错,但接下来不妨和善一些,用人得当,避免朝堂流血,不能给后人开一个不好的先例。”
天家宗室之间,隔三岔五在玄武门来一场优胜劣汰,这个倒是可以。
但你们不能隔三岔五杀一群大臣。
人之將去其言也善,狄仁杰在知道昨晚的事情之后心生退意,当然,不是罢官而走,他想著自已要是去边关上待两年,回来的时候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狄兄说得对。”
武安颇为认可的点点头,回答道:“我確实准备重新推几个合適的人上去,另外再推一个合適的人补充宰相的位置。”
狄仁杰想了想,忍不住问道:“谁可做宰相?”
武安把沾了一些羊油的手按在狄仁杰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你。”
自家媳妇儿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產。
武安在宫里忙碌的时候,还不忘让人给家里销个信,报个平安,另外他还让金吾卫出发,挨个去城里各家敲门报信。
狄仁杰坐在旁边帮他整理文书处理政务,看著一咨又一咨文书,他心想著以武子镇的心性,居然能如此信任自己,心里便有些感动,他转头看看,发现武安正趴在旁边的桌案上打盹。
宰相啊....
狄仁杰有些惘然,如果自己是熬著资歷靠著功劳一步步稳稳走到宰相之位上,或许心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乱了。
自己若是寻求外放,固然能得到安稳,但以自己现在的位置,外放出去又能做什么官?
退一步,前半生白活,进一步......此生无憾。
狄仁杰收回自光,轻嘆一声。
以他如今的年龄,在朝堂上其实算是“年轻”的那种官员,哪怕是放在军队里,都可以称得上是少壮派。
五十辩明经七十尚书郎,这才是做官的正常晋升速度,而且还得处处畅通。
抱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英国公李敬业,他虽然没死,但从今日开始,李敬业和以前那个处处不服的自己彻底了断。
在那些黑甲骑兵发起衝锋之后,碾碎的不只是李敬业好不容易拉拢到身边的一群军中亲信,更是亲身阐述了他的梦想毫无未来可言。
他躺在榻上,神情呆滯。
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入,身著緋色官袍的长孙元翼在床榻边坐下,嘆息道:
“兵部的差事实在是太累了,我昨晚才忙完,结果大將军又让我去兵部挑个地方坐衙,我说员外郎这个位置不適合我,结果大將军就让我做郎中,若是侍郎那边有缺口,我兴许也能上。”
李敬业觉得胸闷,一言不发。
“唉,若不是大將军点兵,我兴许还在长安城里赋閒做个富家翁呢,当然,平平安安的日子没什么不好,但是兵部对我来说,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长孙元翼让手下射杀了吏部尚书王德真,等於是和过去的所有旧关係割袍断义,武安也需要这么一个“开国功臣之后”当自己这边的头牌,再加上长孙元翼的能力不算太差,给个高点的位置完全说得过去。
“你就从了吧。”
长孙元翼在旁边劝说道,李敬业艰难地捂住脸,无助地问道:“你非得要逼死我吗?”
“怎么会呢,有你站在我旁边,我的心里才好受些。”
李敬业沉默片刻,纳闷道:“难道你也懂得什么叫耻辱?”
以逆臣之身稳坐朝堂,正常人都会觉得良心不安。
“倒也不是。”
长孙元翼回答道:“身边没个知根知底懂我的人,本官这新官上任的喜气跟谁分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