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不要怀疑我
自古以来无论是中原还是蛮夷,都喜欢用各种方式表达出自己才是“天命所在”。
实际上,天命唯一能表现出来的方式,无非就是战爭。
大家坐在一起比划拳头,看谁的更大。
一面刘字族旗,出现在新罗王金法敏的面前,他死死按住了自己的腿,靠著这段时间累积起来的心气,好不容易才按捺住立刻带著中军转头逃跑的想法。
能让新罗人如此恐惧的刘姓將帅,其实有两个。
一个是在六年前薛仁贵战败后,率领唐军五战五胜,把新罗人打回大同江以南的刘仁轨。
另一个,则是二十年年前跟隨邢国公苏定方渡海攻灭百济国的夷道行军副总管刘仁愿,他在数年后因为朝中流言以及先帝的严重不信任,在凯旋归国之后被罢免所有官职,
流放姚州。
对面那个刘,究竟是哪个刘?
新罗王金法敏不知道自己究竟更害怕哪一个,毕竟这两位的军功有大半都是修筑在三韩將士白骨之上,都曾与金法敏共事过。
金法敏虽然自认为较为了解他们,但他也自认为若是碰上这两人,自己谁都打不过。
“快。”
他低喝道:“立刻派人去前军查探,那个姓刘的唐军主帅究竟是何人!”
將领们脸上都出现了惊慌的神色,在他们之中不乏新罗军中的老將,相比於新罗王,
这些老將对唐军和他们主將能力的认知反而更加深刻。
在一场战爭之中,就算你的友军是百济高句丽突蕨契丹联军,也比不上简单的两个字,
唐人。
“另外,孤把骑兵都给了你们,你们居然不知道这支唐军已经到了高句丽之地,该当何罪?”
恐惧的极致就是愤怒,金法敏颤巍巍的站起身,眼里满是暴怒,先前还在他面前大著胆子互相开玩笑的几名將领,顷刻间就被推出帐外。
外头响起了惨叫和求饶声,王帐內迅速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低下头,若寒蝉。
在那些唐人面前,你如果想要跟他们对看干,那你一定不能犯错。
金法敏的心情勉强平復些许,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又犯了个错,立刻又呵斥道:“把他们带回来,敌军在前,孤怎么能临阵斩杀大將?”
帐帘掀起,几个已经被嚇破胆的將军被人推揉了回来,先后都跪伏在他面前,连声求饶。
“无妨,我军雄兵十万,唐人若是朝辽东输送了同样的兵力,那他们就不可能悄无声息出现在孤的眼皮子底下......”
金法敏解下腰间佩剑,將它丟到几名跪著的將领面前。
“不管对面將兵的是谁,他现在必然兵力不足,传令全军,绕过平壤城,准备迎战敌军!”
金氏的天命即將从今日开始崛起。
听说在遥远的中原之地,先前也曾被他们所瞧不起的蛮夷入主统治过,如果自己能像传说中的那位中原始皇帝的祖宗一样,替后世儿孙留下坚实的基业.....
金氏之人,为什么不能做皇帝!
帐內的將领们倒是知道自家確实有足够的兵力,而且现在优势在我方,他们也不能因为一支忽然出现的唐军就嚇的全军崩溃。
而且很多人这时候心里也涌起了不服的念头。
不错,唐人確实曾经是宗主国,但我们新罗也不差了!
“报!”
外面响起了通报之声,金法敏的神情已经恢復冷静,他微微頜首,重新坐回帅位上。
一名校尉快步走进来,甚至都顾不上施礼,就面色焦急道:
“西面..::..平壤城的西面又出现了一面將旗,亦是上书刘字。”
两个刘?
金法敏深吸一口气,旁边一名將领这时候说道:“没准儿是刘仁轨那条老狗的儿子,
唐人已经无將可用,只能.:::
”
“报!”
第二声通报响起,又一名校尉连滚带爬地撞进王帐內,看著满帐神情冰冷的將领,那名校尉跪在地上,喊道:
“唐人......唐人那边派来了使者,自称是大唐御史宋璟,说是要替东海道行军大总管刘仁轨、东海道行军副总管刘仁愿下战书!”
“......都...都来了?”
金法敏又霍然站了起来,脸上是压不住的惊和恐惧。
后世,很喜欢渲染边境部族或是小国在反抗中原强权时的顽强和心气,毕竟,一个正在上升中的民族,確实自带一股令人敬佩的精气神。
但新罗人的上升和强盛,一直是靠著谎言、背叛和诸多卑劣俩,这些东西在硬碰硬的时候是派不上用场的。
而且,不管是什么部族或是小国,如果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正在强盛期且全力以赴的大唐,哪怕是再顽强....:
“无妨,无妨!”
金法敏对著所有人大吼道:“倭人的船队很快就会到了,我们只需要拖住唐军,配合倭人將其合围,这场战爭,我们已经贏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稳固疆域,绝不可让唐人再进一步!”
他似乎很是確定,倭人能扭转这场战爭的局势。
“吶,金法敏就是一条不知羞耻又贪心不足的老狗嘛,有时候明明知道后果,却还是选了死路。”
黑齿常之默默喝著酒,坐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年轻的倭人,身著倭国的宫装华服,
口中说的竟然是地地道道的大唐雅音。
“王师临东海,
长风万里入新京,
將军应春回。”
大津皇子吟哦了几句,笑道:
“在下的母亲对大唐的那位天后陛下神往已久,恨不能当面倾听教诲,现在天朝上国有令,东海內外,万民归心,绝对不会做出附庸叛逆之事。”
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的木门推开,一名年轻倭女走进来,跪坐在他身侧用倭话说了几句,又看了一眼黑齿常之,年轻倭人也笑著用倭话回答了几句,隨即轻拍女子的臀部,
示意她出去。
“黑齿將军,这位是在下的內子,刚才她说黑齿將军人中龙凤之象,可见此场大战必胜。”
年轻倭人的官方称呼是大津皇子,其父母为倭国的皇帝皇后,不过,大津皇子並非太子,现如今倭人那边居然派他这么一个过分年轻的少年出来带兵,可见其中意味不寻常。
大津皇子正襟危坐,笑道:
“將军莫怕,我国的船队停靠在这里,就是按照盟约,给大唐的將士们提供补给船只,然后一同渡海,走白江口,奔袭新罗京城!”
黑齿常之放下酒杯,淡淡问道:
“果真如此么?”
大津皇子一愣:“额...:..自然是千真万確。”
黑齿常之摇摇头,用倭话回答道:“刚才那个女人只是你的侍妾,她问你今晚要不要入房中伺候,你却说......她在夸我?”
他放下酒杯,淡淡道:“新罗人在自寻死路,倭人这时候还在自作聪明么?”
大津皇子额头上立刻渗出一层冷汗,他在国內被人称讚为年轻英武之相坚毅非凡之度,但是在黑齿常之面前,只要一露怯,他马上就变得比妇人还要不堪。
黑齿常之抬手指了指外面,道:
“若是想打的话,请你现在回到你的船上,然后本將会带著大唐的將士们亲自到你的船上看你。
若是不想打...
...就好好听话,懂?”
大津皇子苍白的脸上勉强出现了一丝笑意,勉强道“在下明白,能给大唐做狗,是在下三生修来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