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快,给我变!
“子镇,你能不能再快一点?”刘仁轨问道。
今早三更天的时候,长安城,或者说京畿一带的急报就开始源源不断的往东边送,恰好和武安的队伍迎面撞上。
除了朝廷和南衙那边各方面派出的使者,武氏的武攸暨那边也让人送来了第二道消息,说裴行俭要谋反。
最后,裴行俭派来的使者也在层层盘洁之下,终於到了武安的军营外。
反乎哉?
反也。
“先让他们在外面候著,请母后派的人进来说话。”
武安挥了挥手,看著旁边欲言又止的刘仁轨,笑道:“急什么?”
“长安乃是京畿重地,朝廷所在,裴行俭更是绝对不可能谋反的人,现在京城內外军兵如惊弓之鸟,稍有惊动,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
刘仁轨说的还算克制,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早就有人给那些禁军或是南衙兵马起了个头,很难说这种突发情况下会不会有人学武安。
长安城近两年內多次出事,大家的心都很浮躁。
但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过分的浮躁没有任何用处,这时候看的依旧是身份,和底蕴。
天后派来的是一个老宦官,一看到武安当即五体投地跪伏下来,
“拜见清河郡王!奴可算是看到郡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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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武安,老宦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拿起身侧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卷黄纸詔书。
“这是天后的詔.....
多武安没有丝毫诚惶诚恐起身迎接的意思,他身子向后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语气平静:
“念。”
老宦官咽了口口水,他抬起头环顾一圈一一左侧的一列官员,为首者衣紫,金带,金龟,赫然是一位三品大臣,从他往后看,可以看到不少人身上都穿著緋色官袍,至少都是六品以上的官员。
右侧,则是一名名杀气腾腾的武將。
在偌大军帐之中,他们都身著標誌性的黑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归属;若是仔细看去,在他们厚重的甲胃表层上,赫然有一道道无法修补的廝杀痕跡,仿佛在无声诉说他们的勇武驍悍。
而右侧打头的那一位老將,虎目苍须,他此刻也缓缓抬头,看向老宦官。
一瞬间,这位公公哆了一下,他差点以为自己裤襠里早就不存在的东西居然有了反应,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嚇尿了。
“刘......刘公!”
外地的部分將领没看过刘仁轨的脸,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们肯定知道刘仁轨的名字,湟论老宦官这种在宫里混的,怎么可能记不住对方。
他夹著腿,抖抖索索的又拜了一下。
“拜见中书令!”
“天后说,京中生变,请清河郡王速速还朝。”
“变,什么变?”刘仁轨问道。
“天后......天后只是这么说,並没有其他说法。”
武安敲了敲桌案,不紧不慢的问道:“那你的眼睛呢?你有没有看到是谁在变?”
老宦官的脸立刻皱成了一朵菊,这话让他怎么回答呢?
老奴就算是把眼晴交给清河郡王您老人家,也绝对不敢在这种时候胡说八道啊。
桌案的轻叩声微微一顿,武安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说。”
“奴出京的时候,长安城內左右金吾卫已经调动了起来,赵国公以及诸將军封锁长安城,当时......当时城內到处都在说天后已经在宫內埋伏了人手,欲行汉吕后诛淮阴侯故事......”“
老宦官不断地说著信息,此时此刻,在这个军帐之中,他甚至都不敢说出一句带有偏向性的话武安微微皱眉。
妈的,
天后是坏又不是傻,她在对外征战上確实是一窍不通,但在对內的时候,她向来都是重拳出击如果她真铁了心要弄死裴行俭,以她如今的地位,虽然被裴行俭压了一头朝堂的大势,但要是时间一长,她慢慢反推回去则是毫不费力的,而且还能有把握既不损伤名声,也不亏出利益。
武安很认可天后在內斗方面的內行,所以就算她选择学习一下姓吕的前辈,也不可能这样轻易走漏了消息。
所以是有人在故意放出这个消息。
但,为了什么?
他摆摆手,示意兵卒把老宦官带出去。
“刘公。”
“嗯。”
武安微微侧头,轻声道:“如若裴行俭死了,那么朝中谁受益最大?”
“自然是......武氏。”
刘仁轨心想你还真敢问这种话。
不过他的这个回答没有问题,就算河西安西那边万里千里的疆土没有收復回来,裴行俭如今还朝,依旧可以对天后的事业造成沉重打击,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解决出问题的人。
“若是武氏没了,谁受益?”
正.:.那可就多了。”刘仁轨回答道武安咳嗽一声,问道:“刘公在长安城里有没有什么仇家,或是看不顺眼的人?”
“仇家?我就算是说了,你难道还要帮我开解开解?”
“顺手的事。”
刘仁轨笑了笑,在清河做完那种事情之后,他已经放下了很多负担,但他还是第一次和武安一起做这种事。
“你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没问。”
武安看向他,刘仁轨缓缓道:
“如果你没了,谁会受益?
武安眼神一凝。
“又有人想死了。”
少帝轻轻放下筷子,旁边还在吃饭的韦贵妃也立刻放下碗筷,准备替他添饭。
“饱了。”
“陛下得多吃点,可不能气坏了身子。”
韦贵妃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她虽然是世家女,但她的父亲在韦氏里面算是旁枝末稍,从小到大没受过太多的好处,但是在少帝这里,她感到了真诚。
宫內,也就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我没生气。”
少帝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继续吃饭,自嘲道:“一个像我这样的皇帝,根本就没有生气的资格。”
“陛下.....
“兄长,是为我而死的,阿弟,也为我才去装疯。”
一个长眠孤坟,一个困锁小院。
但朝中哪怕是那些投靠了天后的官员,心里也终究是有一桿秤,如今尚且还没有完全偏向到天后那边。
天家子嗣一个个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暴毙或是病死,最后留下小猫三两只,血脉,依旧得以延续;
这个可以。
可如果天家血脉被直白的杀了个一乾二净,可以继承皇位的人一个接一个暴尸街头或是直接惨死,这是所有人都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若是放到民间,其影响可能堪比当年司马家当街弒君的事。
“兄长当时很清楚他贏的机会不大,所以他跟我说,如果他死后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帮朕,那就证明这场风颳的还不够大,死的人还不够多,太宗皇帝这条血脉后人的日子,还是不够惨。”
废太子当时的核心思想就是,既然正面贏不了,那就只能靠外力,借势。
少帝之前一直都相信宗室,相信那些勛贵,大臣,但他一直在输。
这次,他要换一个相信的对象了。
“陛下的意思是?”韦贵妃本能地有些瑟缩,但她还是拽著少帝的袖子,低声道:“妾会一直陪著陛下忍耐下去,不会让人欺侮陛下,请陛下一定要忍耐,千万不要做触怒母后的事情。”
天后得势,宫內的內侍宫人又多次换人,后来几乎全都去攀附天后,没谁会在意这个天子。
些许鸡毛蒜皮的事情,很难捅到天后面前,当然,如果她知道的话,就算关係不好,但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容忍一群奴婢欺负自己的儿子。
但自从之前的几次宫变之后,少帝过早的暴露了心思,使得天后开始厌恶这几个儿子,平日里很少见面,宫中的人还真就敢藉此生出不少事端。
韦贵妃入宫之后,是她一直在帮少帝去爭各种大小的事情,而这样做如同在走钢丝,天后杀儿媳妇的事,早有先例,找个理由牵走就杀,比杀鸡还轻鬆。
“朕是先帝之子,太宗文皇帝之孙,武子镇曾说过,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间,岂能鬱郁久居於人下乎?”
少帝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今日良机,转瞬即逝。”
“妾不明白......
“很好理解,”
少帝嘆息一声:“把这滩水彻底搅浑了,让外人看到先帝血脉即將死尽,逼他们帮朕对母后施压,朕才能有机会重新出面掌权。”
“若是朕有出头之日,届时......与尔共分天下。”
少帝深吸一口气,他抬手摸了摸韦贵妃的脸颊,然后顺著她的髮髻摸上去,取下一支金步摇。
纯金的步摇顶端是一只凰,振翅欲飞。
下一刻,在韦贵妃的惊呼声中,少帝双手倒持金步摇,將金步摇锋锐的末端狠狠入自己的胸膛。
鲜血,顷刻间浸满布料,龙袍上如同瞬间绽放出大片猩红色的朵。
坚硬又脆弱的金步摇片刻后折断,沾血的半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另一半则是留在了里面。
韦贵妃看到皇帝的眼神后,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夫妻之间心有灵犀,她立刻尖叫起来:
“有刺客,来人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