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改变
虽然干掉了猴子狙击手,但李子成没有任何喜色。
那个十九岁的小战士,再也无法睁开眼晴了。
他再也不能从兜里掏出枣子,骄傲地炫耀自己的家乡了。
他也再不能眨著憎懂的大眼睛,好奇电影是怎么拍摄的了。
李子成回来的时候,许大友等人已经在给李金钟整理遗体。
虽然没有任何哭声,但悲愴的气氛让阳光也失去了顏色。
许大友的动作很慢,也很轻柔。仿佛从前的夜晚,李金钟因为想家睡不著时他的安慰从今以后,班里的开心果不在了。
但这样的日子,又需要多久来適应呢?
李子成抹了一把眼晴,看到友军也过来了,赶忙拉了一把许大友。
友军过来的几个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心情也很低落。
许大友和对方领头的交流了几句,得知对方叫郑爱国,也是一名班长。
无独有偶,郑爱国他们班也是护送文艺慰问工作者的。
结果走到这里,遇到了猴子的伏击。
他们人数不多,火力和地形都不如猴子。刚一开始,就牺牲了两名战士。
郑爱国看到情势不妙,已经准备撤退了。
结果发现有援兵从猴子的背后发起攻击,果断转守为攻。
两边虽然没有任何交流和沟通,却默契地打起了配合,全歼了这支猴子小分队。
虽然是3:17的大胜,但大家都心情都十分沉重。
我们的战土,牺牲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郑爱国最关切的,就是李子成。
“他不是你们班的?”
许大友摇摇头。
“看他头髮不就知道了嘛。”
郑爱国恍然大悟。
原来为了战场需要,我军將土都必须剃成光头。但李子成的头髮很长,显然不符合规定。
“这小子够狠,杀人不眨眼。”
郑爱国吡牙评价。
“杀的好。”
许大友却咬牙切齿。
注意到李金钟的遗体,郑爱国心有所感,拍了拍许大友的肩膀。
他的班也牺牲了两个士兵,他对这些猴子也是恨之入骨。但他是军人,必须得执行纪律。
仇恨什么的,只能放下。
从这方面来说,李子成打死了猴子狙击手,也是帮他报仇了。
这边说看话,远处卡车徐徐过来。
原来战斗结束后,许大友就让朱子健原路返回,將留守原地的人带过来。
卡车到了近前,还没有挺稳呢,李庚就一跃而下,甚至还摔了一下。
但他顾不得疼痛,直接跑到李子成面前。
待看到儿子虽然灰头土脸的,却安然无恙,这才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小犊子,你嚇死老子了。”
他们在山的另一边,光听见枪声跟下雨似的,却什么也看不见。
越是这样,越是担惊受怕。
李子成无心说笑,只是轻声道:“不是跟您说了嘛,我死不了。”
但看到李金钟牺牲了,李庚等人还是大受衝击,人人红了眼眶。
尤其是陈凯戈和田状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子成暂时顾不上他俩,郑爱国他们护送的文工团也过来了。两边匯合到一起,都带著劫后余生的庆幸。
说起牺牲的战士,更是哭声一片。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人走过来,看向李子成的眼神里满是佩服。
“同志,你的枪法真好。刚才我们在下面都看见了,你打死了好几个敌人呢。”
旁边的李庚眼角登时立了起来。
小兔崽子,合看跟我打理伏了啊。
李子成这个鬱闷,没想到做的事被曝光了。
“同志你好,你们是哪个文工团的?”
那人笑声爽朗,声音洪亮。
“我们是总政歌舞团的,我叫阎维玟。”
嗯?
李子成顿了一下,终於將这个年轻的面庞和那位声名卓著的歌唱家对上了號。
真是没有想到,在这凶险非常的战场上也能遇到名人。
“你好你好,我是长影厂的李子成。”
阎维玟才更加惊讶呢。
“你是《伐木人》、《闯关东》的作者李子成?哎呀,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战斗英雄呢。”
总政歌舞团的人平时见过的人物多了,但听说他就是李子成后,还是跟追星一样跑过来,抢著和他说话。
李子成应付了一会儿,许大友和郑爱国联袂过来。
“李主任,这里荒郊野外的,说不定还有猴子的渗透人员。咱们得儘快出发,赶到寧明才行。”
李子成当然没有意见。
虽然经歷了残酷的战斗,虽然有战友牺牲了。但在战场上就是如此,悲伤和怀念是很奢侈的事情,不可以耽搁,
在许大友和郑爱国的指挥下,两个班的战士和两个团队的人一起打扫了战场。
牺牲的三位战士遗体被妥善地放在一辆卡车上,打死的猴子都扔在另外一辆车上。
隨后两边的人混乱编队,各自上车后,一起往寧明而去。
剩下的路程中,就再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了。等到了下午四点,终於进了寧明。
这里已经整个变成了军营,大军护卫之中,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將剧组和总政歌舞团的人送到住处,许大友和郑爱国又自行去匯报情况了。
李子成却察觉到,团队的气氛不一样了。
之前的轻鬆和散漫不见了,每个人都仿佛经歷了一场蜕变。
是了。
从前不管他们听说过什么样的战斗,但都只是听来的。
而现在实际经歷了,也看到了流血和牺牲,心境不可能不发生变化。
李子成从屋子里走出来,就见到院子里的树下,陈凯戈和田状状闷声闷气地坐在哪里,手中的香菸都在自行燃烧。
他走过去,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划火柴的声音让两人回过神来。
“怎么,害怕了?”
看著李子成吐烟圈,陈凯戈白净的脸变幻了几下顏色,隨即苦笑摇头。
他从口袋里摸出李金钟送的枣子,思绪仿佛也被带走了。
“这东西真美好啊,我突然发现,以前的日子过的真挺混蛋的。”
李子成微微一笑,倒是很欣慰他的改变。
他又看向头抬不起来的田状状。
“你呢?”
“我?”
田状状脸色更加挣扎,带著一丝倔强,但似乎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李子成没有骂他,也没有说重话。
“多多思考吧,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还是很美好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总是纠结过去,其实是在和你自己过不去。如果你父亲还活著,看著你的样子,只会痛心。”
田状状剎那间错非常。
只觉得自己埋藏的心事全都被李子成洞若烛火,又被翻出来暴晒在阳光下,烧的他刺痛难当。
可潮湿的心,晒一晒的话,居然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