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说句心里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句话对吗？
其实不全对。
人的性格，包括思想，会隨著经歷、教育、环境的变化而变化。
这也是李子成將陈凯戈、田状状等人拉出来的原因。
由状状为何总跟曾经的痛苦过不去？
就因为他曾亲眼看著他崇拜的父亲是如何被打倒的，他也跌落泥尘，大好的人生时光都蹉跎了。
陈凯戈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固执？
就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是拔尖的存在，无论在任何地方，他都是光芒闪耀的那一个。
当了导演后，更是佳作频出。
尤其是《霸王別姬》將他推上了神坛。
让他更加觉得，只有自己是对的。
外界的批评和建议，已经进不了他的心中。
但这个时机刚刚好，这些第五代导演还只是没有走出象牙塔的学生，还没有被完全浸染。
拉著他们实地感受了电影製作，实地看了看不同的人生。
果然，他们开始不一样了。
李子成没有说的太多，也不需要说太多。
他走开的背后，田状状和陈凯戈依旧在沉闷地吸菸。
烟雾繚绕，仿佛將他们包裹，若隱若现，似真似幻。
这个下午，李子成哪里也没有去，窝在宿舍里笔耕不輟。
哪怕对这段歷史很了解，哪怕看了太多的影像和文字，全都不如亲身的经歷更深刻。
现在的李子成，只要一闭眼，李金钟淳朴的笑容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哪怕他认识这个小战土才一个上午而已。
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了吧？
怀著这样的心情，他笔下的东西更加生动，跳动著强大的生命力。
李庚静悄悄地走了进来，在他旁边坐下。一句话也没说，拿起他写完的东西默默地看了起来。
“爸，我没事。”
父子相通，李子成知道他为什么来？
李庚顿了一下，轻轻放下稿纸，偏头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
“不知道为啥，明明你是我的骨肉，但越看你越有点陌生。”
当然会这样啊。
李子成莞尔一笑。
“人总是要长大的嘛。”
李庚点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虽然你是男子汉了，但还是不要衝动和冒险。你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她没有那么坚强的。”
“我儘量。”
李子成没有给完全的保证。
人生有太多的不確定，跟穿不穿越没有关係。
李庚也不愿意多谈这些，指了指他记录的东西。
“这些素材都要加到电影里去吗？”
“不可能的，到时候会进行刪减。”
电影篇幅有限，但可歌可泣的故事太多。
李子成不是求全求备的人，也不会意气之下乱来。
电影的质量，始终都是他的第一选择。
听到他这么说，李庚就放心了。
其实他最怕的，就是李子成经歷了一场残酷的战斗后，性情导致不稳。
此时见李子成一切正常，应该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父子俩正说著话，雷献和跑了过来。
“李导，成子，走啊，总政歌舞团正在慰问演出呢，咱们看节目去。”
“这么快就开始了吗？”
虽然知道阎维玟他们过来，就是搞慰问演出的。但上午刚刚经歷战斗，大家都心神末定，下午就开始演出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大喇叭里传来的歌声，虽然不够清晰，但传遍了军营的各个地方“走，咱们也去看看。”
李子成虽然对慰问演出不是太好奇，但也知道大家经歷了一场战斗，很需要这种精神上的慰藉。
於是三人走了过去。
军营的校场上，此时已经人山人海，但是井然有序。
战士们大多数都席地而坐，满心欢喜地看著前方的空地。
总政歌舞团的一个女同志正在演唱《我的祖国》，现场的所有人都在齐声附和。
这首歌，没有一个中国人不会唱。
他们走到侧面，距离舞台更近一些，长影的人也都在这里。
李子成还在这里看到了李存保。
他正在奋笔疾书，显然在记录所见所闻。
《高山下的环》也许就是这么诞生的吧？
对於英勇奋战的指战员们来说，能够在这样的艰苦环境里欣赏到文艺表演，毫无疑问是最好的时光。
他们並不在乎场地简陋与否，也不在乎表演和音效如何。
哪怕演唱的歌曲早已滚瓜烂熟呢，他们依旧兴致高昂，满怀欣喜地跟著唱和。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阎维玟上场了，唱起了《铁道游击队》的主题曲。
又是一首全民皆知的名曲，再次引发了大合唱。
等他唱完了，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了李子成，
“各位同志们，今天啊，来到咱们军营的，除了我们总政歌舞团的同事，其实还有长春电影製片厂的同志们。尤其啊，《伐木人》、《闯关东》的作者李子成同志也在这里。
咱们请他上来，跟大家说几句话怎么样？”
这一下不得了，战士们全都骚动起来，纷纷伸长了脖子寻找。
李子成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可不是怯场的人，痛痛快快地走了出来，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各位指战员们，大家好，我是李子成。”
哗哗哗·
战士们的掌声如海如潮，看过来的眼神里全都带著尊敬。
在这个年代，能写书的人可都是了不起的知识分子。
尤其李子成这么年轻，居然和他们同龄，更是让他们感到亲切。
有个大胆的战士高声问道：“李子成同志，你们来这里是要拍电影吗？”
“没错，我们是来准备拍电影的。我们远在京城，也听说了各位指战员们保家卫国的英雄事跡。所以我们打算用电影，將你们的故事告诉给全国人民。”
听到自己的故事可能变成电影，饶是素来纪律严明的战士们也骚动起来，不敢想像他们的故事在电影里是什么样的。
站在前方，目光所及，李子成能看到很多人的样子。
这些年轻的生命全都有著淳朴的笑容，阳刚的气质，只需要一点点的小事就可以让他们开心。
即使是那些身缠绷带的伤员，也见不到半点自怨自艾。
这是为什么呢？
只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背后是祖国。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捍卫了祖国的安寧。
但他们的心声，又有谁知道呢？
李子成的声音低沉起来。
“大家可能不知道，就在今天上午，我们过来的路上，遇到了伏击。紧要关头，护送我们的战士们进行了英勇的战斗，最终全部消灭了敌人，也保护了我们的安全。”
哗哗哗..·
哪怕没有亲自参与，但听说打了胜仗，指战员们全都兴高采烈。
李子成等掌声停歌下来，才继续娓道来。
“只可惜，有战斗，就有牺牲。我们的队伍中，有一个叫李金钟的小战士，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满场的气氛瞬间压抑起来。
任何时候，牺牲都是一个沉痛的话题。
“李金钟同志生前，是一个十分开朗的人。他很喜欢把家乡的枣子分给別人，说起他的家乡，他的脸上满是骄傲。”
他的目光环视全场。
“大家从天南海北来到这里，有没有想念家乡啊？”
明显可以看到，许多人的眼眶都湿润了。
只是他们不善言辞，思念横在心头，却不敢回头。
李子成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就在刚才，想到李金钟同志，想著大家，我创作了一首歌，就在这里，送给大家。”
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髮—
安静的校场上，唯有他饱含深情的歌声在迴荡。
那每一个词飘进指战员们的耳中，游荡在他们的心里，瞬间化为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