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四!水中楼兰要在三分钟內完成掉头!”
火星舰队,水中楼兰號上,吴岳看著眼前那些被束缚带捆在担架上的水兵们疯狂挣扎的身影,忍住从脑海中传来的一波又一波剧烈的头痛和噁心,和他的通信兵说道。
自从驶入了这片斑驳的区域之后,一切电子设施都受到了未知的干扰,无线电通讯不光变得无用,甚至变得危险。
儘管吴岳完全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每一个试图通过无线电联络外界,向著『守望荧惑』或是『自然选择』號发出求援信號的通讯员最后的结局都无一例外是发疯。
这就让吴岳不得不下令让舰队恢復最为古老而原始的通信方法——那就是口耳相传,因为即使是大声吶喊,如果两名船员的距离超过了十米以外,那么他们之间的对话同样会遭受到未知力量的扭曲。
“这是类似於因为长期脱离社会支持,和单调的生活而在水手之间传播的海洋抑鬱症,还是说某种在海上常见的精神疾病,因为长期隔离而导致的精神分裂症……幻听、妄想、行为繚乱……不不不,都不是,这绝对不是。”
吴岳轻轻抚摸著眼前因为剧烈的挣扎和抽搐,已经肉体进入休克的船员那冰冷而布满了汗渍的额头,心中想道。
作为和章北海同一时期进入海军服役了超过二十年的资深船长,吴岳对於这些水手之间常见的心理问题再熟悉不过了。
无论是再严重的心理疾病,对於人的影响也不可能达到这个地步。
看著那因为挣扎而扭断了自己的脊椎,在抢救过后只能躺在担架上有一呼没一吸的吮吸著新鲜空气的中尉,吴岳的心中满是忧虑。
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担忧。
如今唯一能够让他牵掛的只有祖国和人类赋予他的神圣使命,这样沉重的使命让吴岳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为了能够真正完成人类交给他的使命,吴岳做出了决定。
让舰队掉头,以儘可能快的速度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儘可能的保住火星舰队最后完成任务的希望和可能。
做出决定的吴岳的心中鬆了口气,但这却让他的头痛越发剧烈了。
他十分怀疑舰船上的异常来源於某个未知敌人的精神攻击,这实在是太明显了,每当吴岳做出尝试拯救舰队的决定的时候,这种剧烈的头痛就会再次发生。
“他怎么样了。”
吴岳来到了那名被自己扭断脊椎的战士面前,对身旁的医疗组组长狄鈺彤问道。
“很糟……但也很幸运。”
这名从首都医大毕业的博生生是军队自己培养的专业人才,儘管吴岳作为一名海军,並不像老陆们那么讲究所谓的派系和资歷。
毕竟海军作为一个近几十年才开始扩张的军种,它们有著一种宛如大海般兼收並蓄的气魄,在这里人们不太讲究出身,当然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大部分人也没有什么出身可讲。
吴岳自己当然就是不讲出身的那一类,他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尾从老家的军校毕业,刚入伍就恰巧赶上了20世纪东大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战爭。
隨后隨著瓦良格號归来,他主动申请调入海军,又在二十一世纪初亲歷了那几次同南方小国爭夺岛礁的小规模海战。
他宝贵的实战经验让他在海军大扩军之后步步高升,几乎是和章北海前后脚成为了『唐』號的舰长和政委。
对於吴岳这种出身,且不是什么国內知名军校毕业的军官而言,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狄医生嘆了口气,因为船上不允许吸菸,因此她的嘴里叼了一根棒棒用来做心理慰藉。
她看著眼前的伤员,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不是脊椎断裂导致的神经末梢侧漏,让他的全身处於了一种暂时瘫痪的状態的话,就按之前的抽搐强度,他大概率要自己扭断自己的脖子,或是自己搅碎自己的內臟——”
狄鈺彤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
吴岳看著狄鈺彤苍白的脸色,平静的回答道。
窗外的星空早已在那些斑斕的仿若凭空出现的诡异色调之下被渲染成了一种扭曲的顏色。
如果说之前吴岳曾经一度为银河的辽阔寂静和黑暗感受过恐惧的话,那么现在,他甚至开始怀念起了那了令人安心的黑色的星空。
“我们大概率都要死在这里的,相比於广阔的银河,我们人类的造物实在是显得不值一提……对了,我刚刚听到你说了让舰队以最快的速度驶离这片星域。”
狄鈺彤看著吴岳的面容,眼中闪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担忧。
“难道你和『面壁者』,或是『守望荧惑』號重新取得联繫了?”
“没有。”
吴岳摇了摇头。
他並没有丝毫隱瞒自己內心想法的意思,平静的对著眼前的军医,以及周围那些短暂的从疯狂中恢復过来的伤员们回答道。
“舰队通讯仍旧没有恢復,按照太空军的军事条例,在连续多次与旗舰联络失败后,可以视旗舰已经坠毁,舰队主官有义务同其他战舰一同协作进行营救作战,如果周围没有任何可供帮助的旗舰,那么舰船的军事主官自动升级为舰队指挥,可以採用任何可能的方式指挥舰队进行突围。”
“你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吴岳,你知道面壁人就在守望荧惑號上?”
狄鈺彤说道,但她清楚的知道她改变不了她的这位同乡的想法,因此也只能在进行义务性的警告过后继续她的救治任务。
“我知道,所有的后果全都由我一人承担。”
吴岳看著眼前已经將整个医疗仓填满的伤员。
不光是所有的床位都已经被占据,就连担架都已经被用尽,忙的近乎力竭的仅存的医护人员不得不用没有拆封的军褥铺在地上给伤员打地铺进行治疗。
超过三分之二的军官都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看到这里,吴岳的眼神愈发的沉重。
敌人还没有出现,而太空军就已经在未知的攻击下几近崩溃。
吴岳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做好了上军事审判庭的后果,而就在他准备回到船长室进行自己的任务时,一行小字突然在他的面前展开。
“我是申玉菲,我要求全舰队向著守望荧惑號的周边集结。”
“相信我,这是唯一能够拯救舰队的方法。”
是智子!
看到眼前那如同在水墨画上浮现的光点,吴岳心中猛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