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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事, 一旦越过那条线,很难不食髓知味。
  骊珠一直觉得自己容易满足。
  此刻才突然后知后觉,好像并非她容易满足,只是从前还来不及生出渴欲, 就被他无节制地填满。
  ——除了他死后的那两年。
  两年的漫漫长夜, 没有任何欢愉, 只剩下浓重的思念和恨。
  想到这里,骊珠的眸光在夜色中漾动。
  她怎么会是菩萨呢?
  哪有菩萨会在临死前和仇敌玉石俱焚, 只管自己发泄恨意, 全不顾身后的是是非非。
  她也不想做什么菩萨。
  菩萨不能言语, 不能入世, 只能在香火缭绕里静观人间, 等凡人来供奉。
  她不要他来供奉。
  她是和他并肩同行的妻子。
  “……你真睡着了吗?”骊珠小声问, 食指戳了戳他的脸。
  呼吸匀称, 眼睫毫无颤动。
  平日侵略性极强的双眼阖上,那张英俊得毋庸置疑的面庞,此刻看上去毫无防备。
  古怪而危险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长。
  裴照野能趁她喝多了, 对她胡作非为,她为什么不可以?
  难道只允许他做坏事?
  而且,是他做错事了需要被惩戒, 她为什么要惩罚自己忍耐?
  想要什么, 自己去拿就好了,岂能回回都等人双手奉上?
  心砰砰跳得极快。
  视线落在自然闭合的薄唇上,骊珠恶向胆边生,深吸一口气,凑上去含住了他的唇瓣。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骨节分明的手指蓦然微动。
  骊珠却突然僵住了。
  他竟然没回应!
  哦, 他睡着了,自然是没法回应的。
  可他没回应,她要怎么继续亲下去?
  虽然已经成过三次婚,但骊珠细想起来,自己竟没有一次主动的经验。
  骊珠回忆着裴照野平时的做法,轻舔慢吮,撬开齿关。
  小巧的舌尖缠住他,一圈一圈打转。
  垂在被褥间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攥紧。
  亲着亲着,骊珠发现自己的手好像有些闲,于是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胸膛和腰上游移。
  她以前不太明白为什么亲吻时,手一定要到处乱摸。
  现在好像明白一点。
  唇齿发出些许交缠的水声,骊珠阖目,耳尖绯红,时不时眯起眼看他有没有醒来的迹象。
  还好,他睡得很沉。
  骊珠很得意。
  这都没醒,就算她再做更过分的事,他也不会知道吧?
  下一刻,手臂突然擦过什么。
  ……不是都睡着了吗?
  嘴不会动,别的好像还清醒着。
  骊珠迟疑了一会儿,五指试探地合围,用虎口丈量。
  她猛地松开。
  算了,算了。
  她一个人……好像还是太困难了点。
  骊珠抬起头,看向他高挺的鼻梁和浓长眼睫,睡颜平静,一无所知的样子。
  一种陌生而隐秘的快感,盖过了生理上的欲念。
  “现在扯平啦。”
  她展开他的手臂,眷恋地枕在他的臂弯里,阖上眼,片刻便呼吸绵长。
  少顷,身侧的男人睁开眼,偏头看去。
  和她浅尝辄止的情欲相比,那双眼里没有丝毫文明开化,只有纯粹的雄□□望,原始而野蛮。
  扯平?
  他转过头,平躺着想:
  扯个鸟蛋。
  等她这几日莫名其妙的气过了,他一晚上就把缺的这几日都艹回来。
  骊珠陷入黑甜的睡梦中,一无所知。
  -
  三日倏忽而过,很快到了入郡学的日子。
  一大早,骊珠发现雁山脚下枯了一冬的草有了些许绿意,天气开始转暖了。
  “……雪一化,就可以准备春耕了,雁山附近好好找找,应该能开些荒田,种粮不够,添些新鲜蔬菜也不错……”
  骊珠一边吃朝食,一边同郑竹清聊着。
  如今营中物资发放、粮秣调配、战马牧苑之类的事务,已经彻底由郑竹清接手。
  她从前是官夫人,管着一大家子有条不紊,骊珠知道,只要给她时间,她肯定也能管得好军中后勤。
  郑竹清记下骊珠的话,刚要说什么,忽见身后营帐内跑出来个月白色的身影。
  “姐!好不好看!”
  原来是丹朱换上了郡学送来的士子服。
  郡学学子不分男女,衣着需得整齐划一,女学子也要如男学子一般束发戴冠,男女都不可涂脂抹粉。
  “好看,”郑竹清笑道,“瞧着真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但愿你这个书真能读进去,别像小时候一样,总拿弹弓去打先生。”
  骊珠瞪大眼:“丹朱!郡学里的先生都是大才,可千万不能打啊!”
  丹朱:“知道知道,只要他们不给我讲什么女戒女训,我肯定不打人。”
  “……”
  骊珠真替郡学里的先生捏一把汗。
  “放心吧,进了郡学,我会管着他们。”
  挑开帐帘,束发戴冠的身影撞入了骊珠的视野,骊珠看着那个穿着士子服的身影,瞳仁微微一缩。
  裴照野对她的异样神色并不意外,只是故作不知,还问:
  “怎么,不好看?”
  骊珠不语,倒是玄英很捧场地笑道:
  “裴将军真是能文能武,这宽袍大袖一遮,若是再刻意调整仪态,看上去和太学里那些学子,竟没什么两样。”
  甚至因为常年习武,身姿挺拔舒展,龙行虎步,更显从容不迫。
  长君也道:“真的,打眼一瞧,一点也看不出像个武将。”
  骊珠心想,岂止打眼一瞧,她瞧了三年也没发现呢。
  这还得多亏裴照野生了一副好皮囊。
  他和那些五官粗犷的武将不同,轮廓深邃,眉目却有几分女孩般的秀丽,中和了他那过于凛冽冷峻的气场。
  再加上他装起来时,更是见人先含三分笑,一派文雅亲切的模样。
  ……谁会怀疑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杀胚呢?
  骊珠一路上频频从车帘后偷看。
  裴照野佯装不知。
  郡学内的学子们早就收到了风声。
  听说驻扎雁山的流民帅今日会入郡学,临时听学一段时间,今日一大早,学子们就来得七七八八,都打算一睹真容。
  “……原来清河公主前几日守在郡学门外,就是因为这件事。”
  “为这支流民军,这位公主可真是上心……听闻前些日子落鹜山一带的几个村子被乌桓匪贼劫掠,也是流民军派兵出战。”
  “诶,如今各家高筑坞堡,唯求自保,哪管外面洪水滔天?没想到竟要靠一位公主来组建军队,驱逐戎狄——不知诸位如何作想,在下只替南雍的文官武将们汗颜啊。”
  放眼望去,这里大多都是十来岁二十出头的年轻学子。
  虽出身名门大户,却年纪尚轻,热血犹在,提起蛮夷外敌,皆是满脸义愤填膺。
  “这个流民帅,据说是公主亲自辟召而来,我有个伊陵的朋友知晓不少内情,你们肯定猜不到,这个流民帅是什么出身。”
  他们说得专注,并未注意外面长廊上有陌生身影驻足。
  “什么出身?不就是流民吗?英雄不问出处,你这门第之见,未免也太……”
  “可不是什么流民,这个叫裴照野的流民帅,是鹤州一带有名的盐枭!”
  众学子瞪大了眼:“盐枭!”
  “没错,鹤州下至绿林好汉,上至官府官员,无不知他的姓名,他盘踞鹤州,杀人如麻,连同为绿林中人的匪贼也惧怕他的名字。”
  公鸭嗓的少年仿佛说书一般:
  “而且,此人舌上还嵌了一个古怪的银环,有人说,这是从乌桓传过来的某种邪术,他献祭了自己的舌头,这才换来了天生神力,勇武非常。”
  有人惊叹道:“这么邪门?”
  “我问过我家中的大巫,说是真的有这种穿舌的邪术!”
  公鸭嗓少年又将声音压低几分,神色凝重,煞有其事:
  “清河公主连这样的人都征召到身边,也不知道是被诓骗还是有意为之……”
  “哦——?”
  身后忽而响起了一个拖声懒气的声音。
  “有意为之,又如何?”
  他笑着问。
  “要是那流民帅安分老实,真心归顺朝廷也就罢了,要是狼子野心,想借公主之势一步登天,对南雍不利,公主岂不就是南雍的罪人……”
  公鸭嗓少年说得正在兴头上,丝毫没觉得不对。
  周围却安静下来。
  这几个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少年见众人面有异色,回过头去,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面孔陌生的学子。
  第一印象是觉得高大。
  那样的身形,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种威慑,即便他此刻面上噙着笑意,状似温和的模样。
  果然,下一刻他微微俯身。
  “那你看我,算不算老实安分?”
  公鸭嗓少年缓缓倒吸一口凉气。
  他盯着对方开合的唇齿,口中异物若隐若现。
  “你嘴里……是什么东……”
  “这个啊。”
  裴照野舌尖抵了抵腮,抬眼看他:“邪术啊,看一眼就会厄运缠身,少活十年——要试试吗?”
  走在院中的骊珠忽而顿住脚步。
  “长君,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比如有人在尖叫之类的。”
  长君疑惑:“没有吧……公主是不是近日没休息好?”
  是吗?
  骊珠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没休息好,是有些担心过度。
  倒不是真的担心他们会动手打人,而是担心郡学里会有眼高于顶的学子欺负他们。
  前世的裴照野借了裴绍的身份,好歹也是祖上阔过的寒门子弟,在雒阳也常常被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