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503.特別的人
神匠欧內斯特,在纽比斯留下了各种关於珍宝的传说,这自然有后人附会上去而编织的故事,但也存在真有欧內斯特作品的藏宝处。
之所以有那么多藏宝之处,也因为神匠技艺超群,凡是经手之物,基本都成为世人眼中宝贝的缘故。
既然外人偶尔会寻觅到他的作品,那么他的直系后人,哪怕穿越了八百年岁月,也或多或少能知道更多的消息。
法洛妮奥的父母找到了一个据说封存著欧內斯特宝藏的密库,这一点並没有多么让人惊讶,要真的引人注意,还得看里面產出的东西。
“法洛,拜託你了,这是家族復兴的希望。”
在逼仄的小家內,满面风霜的哈文族中年男女將整张脸都凑到了法洛面前。
我知道的,毕竟,你们已经这么说很久了。
“还有,你的师父也会参加这一次的探宝,毕竟他是锻造大师,也有鉴宝能力。”
嗯,我懂的,那个老傢伙的市偿,不然那些衡量和计算財富的方法我从哪里学会的。
狭长的通道,黑暗的地底,一切的俗世都在远去。
以哈文族的步伐所能迈出的距离,地底通道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而鲜血一滴滴的从手腕滴落,她不確定要走多少步才能够填满开启大门的血契之阵,或许是將生命完全奉上?
此刻那种隨著冰冷逐渐升起的室息感却没让她停下脚步,因为这早已习惯。
无论如何去回应父母的期望,总有更多的期盼无声无息的压来,仿佛她一直在奔跑,
一刻不停,猛烈的呼吸排出胸腔的最后一口气,永远难以畅快的呼吸。
她不是女儿,不是孩子,只是为了“恢復家族荣光”的媒介。
黑暗中,法洛回忆起自己最初开始锻治的那个时刻。
从还记得事情开始,父母就在反覆重复“家族光復”“再现辉煌”“神匠”“进入武器种族中心”血脉一类的话,她记得,家里的东西经常会突然不见,然后他们就会搬回一些各种顏色的铁块,没多久,这些东西在敲打中消耗殆尽,他们又重复这个循环。
到最后,连家也要一次次的搬离,住进更小的房子。
桌上的饭菜,一天天的更加难以下咽。
为了这些事情,那对夫妇反覆爭吵,声音穿过单薄的墙板,无论如何用力堵住耳朵都能听见。
她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学会的锻冶,或许这就是天赋吧,家里有著工具,有人演示,
也摆著书籍。某一天,摸到锤子手就自己动了起来。
她还蛮喜欢这件事的。
看著本来很无聊的金属块在捶打中变成自己想要的形状,一次次重复,更是让她忘记许多事,只需要將力量灌注到眼前的事物上。
当成品出炉,无论多么粗劣丑陋,它看上去都如此特別。
后来法洛才知道这就是成就感。
很快,她就造出第一把够格称得上“武器”的作品。那是一柄透著幽蓝光芒的短刃,
不论是它的弧度、重量还是顏色,都是触动她內心,使之欢欣跳跃的要素。
然而,还没给它配上自己早就想好的柄和鞘,那对夫妇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將其拿走,
换成了所谓的钱,那种刻著不理解纹路的金属圆片。
为什么?
我明明可以做出更多的,为什么非要把这一把卖掉?
“—?明明告诉自己,学会锻造,你们可能就不会那么天天往外跑的说,明明也想为你们打造东西的说,明明我都恳求你们的说,明明也是为了你们才学著用锤子的说那之后,那对夫妻態度骤然变化,不过,这是以她符合他们期望做事为代价。
她一定要成为工匠,必须成为工匠。他们反覆念叻著这个,把她送到了拜帕尼斯家族的大师那里。
据说非常苛刻的老人在看了她的作品后竟然点了头,之后,他悉心教导法洛,不过,
在她觉得生活和锻造又快乐起来的时候,她在一次师父和父母的交谈后,被送往了阿尔玛家。
她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打探一些信息,一开始,她不知道这意味著什么,都照做了。
她认识了这一家的大小姐,她们是唯一说得上话的同龄人,有时候,一方想著什么,
另一方都能马上体会到。
就因为她,在法洛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以后,就不想再执行下去了。
“师父,我不想再去第一峰的阿尔玛家了。”
“这说明你还没长大。”
“没学会计算情感能换来多少利益,关係能带来多少价值,你就永远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孩。”
什么都能换算吗?不过就是市井商人的那些估价和话术,其实她一直不觉得有什么困难,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用而已。
“好吧,师父,那试用期已经结束了,您想要知道第一峰的更进一步的事情,就该支付点什么了对吧?哦,您也不想咱们的活动被阿尔玛家知道吧?”
既然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谋划,那我也不能亏了,不是吗?
法洛突然觉得自己能喘口气了,但是,唯一的缺憾是,她再难直视那个金髮少女的海蓝双眼。
用来禁师父和父母的锁,同样也拴在自己头上,其实阿尔玛家知道了自己在做什么,她也有脱身之法,並不会怎样。
不过就是,可能会被那家的大小姐喊打喊杀罢了,她慢慢越来越强了。
罢了,在黑暗中將血流尽,或许就是她应有的命运。
密库的大门缓缓开启,跨越八百年的尘沙扑面而来,然而,满怀期待的那对夫妇和拜帕尼斯家老人面前呈现的,全是满地珍宝被啃噬殆尽的画面。
唯一散发著光亮的是一柄高悬著的,利刃上跳动著火光的长剑。
“那难道是先祖打造的第一把武器宝具!”
正当那对夫妇还在兴奋时,宝物的残骸中,绿色巨龙顾长的脖颈抬了起来,它的邪眼倒映著所有的在场之人。
那天之后,法洛妮奥·欧內斯特从生活的锁中脱离,但是套上了另一套锁。
因为她“身上带有能匯聚財富的气息”,她被龙主瓦拉格选中,让她这个有成为富商潜能的人为它搜取財富,而它则赋予她越过过去的力量。
她无法拒绝。
不过,有著维度跳跃的能力,就算剑台岛的人再怎么怀疑她杀害父母和恩师,也奈何不得她半点。
当法洛妮奥回过神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沉浸在回忆里,
现在已经分不出哪一部分讲了出来,哪一部分很难启齿所以藏好了。
不过,看眼前四人的表情,应该—还好吧?
“失態,失態的说,毕竟那些老东西之前说话很难听,在下今天也憋了股气的说。”
李昂轻轻笑了笑,对她柔声道:“我们知道你和那条龙的往事了,没事,现在开始,
即便忠言之咒还在你身上,也算它被解除了。瓦拉格会回来的吧?再回来,宰了就是了。
我不认为它的鳞甲能抗住终末之力。”
法夫纳不能抗住梅露娜的终末之水,宝石龙王自然也不能抵御终末之火。
接下来,眾人商討了一下之后的计划。
来剑台岛和爱菲婭会合后,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集齐神匠五剑打开欧內斯特的真正宝库,既然连法洛妮奥的父母搞到的密库里都能找到燃情才赋,那由这五把剑开启的遗蹟,估计还真有点东西。
所以,今天只在第一剑峰休息一天,明天眾人就开拔前往有著剩余两剑的那个秘境。
“今天剩下的时间,我想在这熟悉下设备。”李昂说。
其实他还有在这里白爱菲婭这个富婆家里的珍贵材料的想法,在这里可以將工匠等级再冲一波。
我说过隨你取用,不用犹豫。”金髮少女阔气的说。
看来哪怕家里关係烦扰,但支配权和话语权还是无比牢靠。
李昂开炉工作,金髮少女就在一旁坐在飞剑上看著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莉莉和黛奥对视了一眼,然后被法洛扯了扯衣袖,轻声说著什么,带出了锻冶间。
空阔的房间內,除了跳动的火光,按工匠意愿流转的魔力,锤锻的声音,也就只有灵铸师和御刃术师这对男女。
爱菲婭认真的看了李昂打造装备好一阵,才轻轻的清了下嗓子,开口说话。
“那个,刚刚,她说起我和她相遇时的事,你怎么想的?”
感觉到少女的声音有些紧张,李昂侧脸看了看她,斟酌了几秒语言,认真道:“我觉得,这挺好的,你们当时能彼此认同,是因为处境有些相似吧?在那种情况下,有能够相处並倾诉的对象是很好的事。”
爱菲婭轻哼了声:“你就是想说,我和她就像彼此舔伤口的幼兽是吧,你这杂鱼。”
“这种修辞手法我可没用啊。”李昂举手表示冤枉。
金髮豆丁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瞬间驱散了从刚刚以来,各种事情蒙上的阴霾。
她授了授鬢间的头髮:“当时,我確实挺开心的。而且,她其实不知道,在和她说上话前,我已经在楼上看见了她父母送她来时的情景,你想像不出,父母的热切和卑微对照著她脸上的冷淡和无所谓,是有多么明显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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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还真想像了一下,他摇摇头:“正如你说,我能尝试理解,但是確实感受不到那种场景带来的衝突。”
“看到她和她父母,我其实更多的是在想我自己。”
李昂手上动作放缓,静心听爱菲婭说话。
“你已经知道,我的天分不在於战士层面了。”
“是。”
“所以,理所当然,只要没离开剑台岛,以及我没有进入卓越境界前,我从没被人看好过。”
金髮少女摇摇头:“当我弟弟还没出生时,那时候我是父母的唯一,他们对我的爱理所当然的充足,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別的,因为人与人之间,本来就不是完全一样。
“但乌尔比安出生以后,我渐渐注意到,他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从没对我表现过的那种笑容,这不是错觉,因为看到我的时候,那些笑容也会隨即消失。”
爱菲婭说著,手掌仿佛无意识的抬起,以熟悉到近乎本能的手法御使魔力,生成纯魔之刃,在空中像蝴蝶一样灵巧翻飞。
“我看见了父亲对弟弟的期望,那种日夜跟进他的修炼,全程督促的状態。我突然明白,我突然明白他以前在我练剑时对我的那些点拨,其实不能叫期望。”
金髮少女脸颊上泛起意味复杂的浅笑。
“那只不过是怜悯。”
“我很抱歉。”李昂轻轻嘆息。
爱菲婭著笑轻推了一下他的脑门,柔软的小手完全不像是握过剑的样子,一点老茧都没。或许这就是她这一族的奇妙了,血脉力量在需要的时候能让皮肤坚如钢铁,平时则根本显不出特异。
“你抱歉什么?別忘了,真要打起来,这剑台岛没什么人能够我全力出招的,能正面和我对抗那几个,我也不认为他们有半点胜机。”
看著依然高傲的爱菲婭,李昂轻轻点头,虽然他没怀疑过,不过这让他进一步放心了。
她的自我依然熠熠生辉。
“我以前还以为,你们全族都是御刃术师呢。”李昂说。
“这很正常,你是空骑土,我加入空骑土公会后,我们这一族才逐步被这个时代的大眾所认知。”
“那你这个职业是怎么来的?”
“我也有过不甘心,所以翻阅各种书籍古卷寻找变强之法时,看到了族里的一些往事。很久之前,也有像我这样没有战士天赋的金属之血哈文族,他们就思考过,將自身天赋力量配合术法施展出去的方法,构建了御刃术师的雏形。
“后来,又有人进一步发展和尝试,我在不同的古卷中寻觅这些记录得很零散的知识,將它们拼凑和理解,最后,这个职业的道路在我面前展开了。
“我也將其向一些和我类似处境的人推广它,所以,你可以看到我的一部分追隨者也是这个职业,而剑台岛,也出现了相应的团体,只是,我们的平均实力还不够强,族內的人依然不看好御刃术师,有各种负面评论和质疑。”
“很了不起。”李昂笑道。
这可以看作是自己找到並完成了一个特殊职业的就职任务线了,哪怕是在一些游戏里,能做到这一步的玩家都会被敬仰,更別说这是现实异世界了,说她是开创者也不为过。
“了不起吗?由你来对我说?”
爱菲婭突然轻轻嘆了口气,看著李昂的视线也有些奇怪。
李昂觉得她眼中的各种情绪越发复杂和浓厚,他有点不敢对视,下意识的就看回了手中还没造完的武器。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一一爱菲婭语速飞快,但话到一半又卡壳了,似乎是如何表述还没想好。
但被话头一,她的脸就越来越红,话也越来越难说出来。
“你、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是特別的。”
李昂手上停顿,抬起头,沉静的和她对视。
他的目光让爱菲婭更难稳住,她吸了口气,道:“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个咒术师。
他把这个不被人看好的职业提升到很高的等阶,但因为传承缺失,魔力控制水平到达这个程度,却体现不出相应实力,甚至还会被人在背后笑话。
“但是啊,因为有他,光是他的存在—”
爱菲婭喉头耸动一下,换了人称。
“你对我而言,只是你存在,就证明了我选择御刃术师之路不是一意孤行的偏执,因为世上还有其他人行走在与我相同的道路上。”
金髮少女稚气又精巧绝美的容顏上的灿烈緋红,就算是炉膛的火光都无法掩盖。
“后来,发现你的咒术能让我无碍发挥出更强的力量,还不会存在那些负面效果,我更是觉得,你就该站在我身旁。”
爱菲婭朝前伸出手:“武极试炼,我不需要多少外人的帮助,哪怕失败,也就是技不如人罢了。你能来我很高兴,哪怕你帮不到我,因为我找你来不是想要你的帮忙,只是想要你在这里。”
“我在。”李昂也抬起手,与她握在了一起。
然而,明明是金髮少女先伸出手,但在他与之触碰时,她却又像触电一样飞快的抽了回去。
爱菲短暂失去平日的处变不惊,神情几度变换,视线游移多次,才再度和李昂面对面。
正想说些什么,她却突然看见了他的左臂。
为了和她握手,李昂放下手上工具,但武器被火烧得滚烫,又不好静置,所以用义手暂时將高温的金属先拈住。
这显然是与常规工匠的行为天差地別,爱菲婭这才注意到这只手是义肢,先前在袖管和手套之中,未曾发现。
“是谁做的?!”她骤然急道。
“这个,还没和你说,是我自己斩去的。”
李昂取下义手,向她展示已经快生长到手肘的新手臂。
“不用说,我想起来了。”
越过看到他断臂之后第一时间的衝动和担忧,爱菲记起来,她是见过他的手被恶魔诅咒导致生出棘刺的。
少女红著脸,有些结巴的道:“总、总之,你变强了,变得很强。之前说好的再见考验也不用了,我看见那把武器就知道你能施展出什么程度的攻击了。这、这很好,这是你本该有的力量,不用再承受他人质疑的目光,也不用再困守在某些庸人的团体里。”
“等找个时间,把这些时日的经歷与你细讲吧。”李昂微笑道。
“好。”
两人慢慢的,东拉西扯的聊著,少女逐渐降低悬浮高度,离开飞刃,坐到青年旁边,
迎著哭尺之间的炉火,静静的看他打造装备,静静的看他。
“哼。”她又突然想到什么,冷哼起来。
李昂提起精神,便听她道:“但你还是那个毛病啊,为什么身旁跟著的女孩还能再换的?”
“误会误会,这次真是误会,那个黑髮的其实是
以两人的关係,莉莉的身份李昂没再藏著,直接告诉了她。
“竟然是你那第一个团员的亲生母亲?”
这確实出乎爱菲婭的预料,然后,佐伊牵扯的一系列事情,包括她父母可能的身份也说了。
最后,李昂才谈到,她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就是你自业自得了,”爱菲婭没好气的叉腰道,“谅你也不敢上来和她说真话,你被揍也是应该的。”
金髮豆丁这一次坦率且告白,但依然略过星旅团的那些女孩不提,李昂也识趣的不可能去问她对她们存在的看法,她不像有一些直接要把她们排除乾净已经让他头上冷汗没像瀑布一样流淌了。
“那另一个呢,这个骗不了我。”
“我也没想到,补全职业传承,还能遇见一位特別的嚮导。”
简单说了下黛奥和祖尔汀泽的古巫们,爱菲婭从嶇气到嘆气。
“有些时候,感觉就像是神灵在把一个个特別的女孩安排到你身旁。”
她这么说,李昂却不太能接受。
他注视著爱菲婭道:“我不认为这有谁安排。”
“就算別人是安排的,我必然也不是。”爱菲婭昂起下巴。
好吧,原来你想说这个。
“是,你是独一无二的。”
“哼哼。”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隨侍的晚餐时点通报重复不知道几次,两人才从锻造间说完话出来,迎著法洛妮奥和黛奥意味深长的打量目光,他俩就像没事人一样落座,另一边,莉莉已经把美食解决了一份又一份。
“说到去找阿翔换取蚀骨爱憎,我们还是没解决宝具的事情。”李昂提到这一件事。
“这一回,该让这奸商出出血了。”爱菲婭警了眼褐发豆丁。
“唔,那就按说好的,到时候先祖的东西在下要多占一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