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缓缓驶入朱家庄园,车窗上雨痕蜿蜒如泪。
  朱明轩坐在副驾驶,后视镜里映出父母疲惫却满足的面容。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真皮座椅的缝线,每一道纹路都像在提醒他。
  这辆车,这个家,从来都不是真正属於他的。
  “明轩。“
  朱父突然开口,声音里带著久违的轻快。
  “下周董事会上,我准备让小影先接手海市的业务。“
  朱明轩的指尖在膝盖上骤然收紧,定製西裤的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海市子公司,他布局三年的心血,去年刚扭亏为盈的优质资產。
  后座传来相册翻动的沙沙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母亲一定又在看白疏影和福宝的照片。
  “好的,父亲。“
  他转头微笑,金丝眼镜反射著车顶柔和的灯光,將眼底的暗涌完美遮掩。
  “需要我提前准备哪些资料?“
  朱母伸手轻拍他的肩膀,腕间的翡翠鐲子碰到他的西装纽扣,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些年辛苦你了。“
  她的目光慈爱中带著歉意,“现在小影回来,你也能...“
  “妈,“
  朱明轩温和地打断,声音像浸过蜜的刀刃。
  “我们是一家人。“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扇形。
  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浮现在眼前,十岁的他穿著孤儿院发霉的旧衣服,被带到这个金碧辉煌的庄园。
  朱母摸著他的头说,“以后你就是哥哥了。“
  当时他多天真啊,真的以为只要足够优秀,就能换来平等的爱。
  “到了。“
  司机的声音將他拉回现实。
  朱明轩率先下车撑伞,冰凉的雨水顺著伞骨滑落,在他脚边匯成小小的水洼。
  他刻意放慢脚步,看著父母相携离去的背影。
  主楼温暖的灯光透过雨帘,將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得仿佛要將他永远隔绝在外。
  指纹锁“滴“的一声解开,独栋別墅的黑暗扑面而来。
  朱明轩没有开灯,任由雨水从发梢滴落,在玄关的大理石地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跡。
  他扯开领带扔在沙发上,丝绸面料划过真皮表面时发出轻微的嘶响。
  酒柜玻璃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他取出去年收购案成功时朱父隨手赏他的麦卡伦30年,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像被困住的野兽。
  落地窗外,整个庄园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色块。
  东南角的玫瑰园是他亲手设计的,北区的马场是他为討朱母欢心建的。
  而现在,这些都会成为白疏影理所当然的嫁妆。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一条消息。
  “朱总,精神科李主任已將评估报告发送至您邮箱。”
  朱明轩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今天在医院走廊,他亲耳听到医生对护士说。
  “朱小姐的ptsd需要长期治疗,目前不適合独自抚养孩子。“
  书房里,印表机吞吐纸张的机械声格外刺耳。
  他看著白纸上“建议持续观察“的诊断结论,突然想起白天白疏影抱著福宝的样子。
  那个三岁的孩子有著和朱父如出一辙的眉眼,而朱母看著他们时眼中的泪光,比任何珠宝都耀眼。
  “血缘...“
  朱明轩摩挲著纸张边缘,突然用力到指节发白。
  二十年前孤儿院的记忆翻涌而上,被领养那天,院长悄悄说。
  “朱家本来只想找回亲生女儿。“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眼底翻涌的黑暗。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號码,等待接通的忙音里,雨声变得震耳欲聋。
  “三叔公,是我。“
  他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关於下周的族会,我有重要情况匯报。“
  电话那头的老者咳嗽两声,“明轩啊,这么晚...“
  “白疏影有精神疾病。“
  他直接打断,手指划过诊断报告上“情绪不稳定“的字样。
  “她不適合接触家族核心產业。“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朱明轩知道这位族老最在意什么,三年前正是他力排眾议,將家族信託基金交给“能力出眾的明轩“打理。
  “有证据?“
  苍老的声音终於响起。
  “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带著医院证明去见您。“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
  “父亲打算把海市子公司交给她。“
  电话里传来茶杯碎裂的声响。
  朱明轩无声地笑了,他知道三叔公在海市布局多年,绝不会允许“不稳定因素“插手。
  掛断电话后,他走向別墅深处的保险柜。
  指纹解锁的瞬间,冷光映出一摞泛黄的照片。
  都是他被p在白疏影位置上的全家福。
  最上面那张的边角已经捲曲,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偷偷製作的。
  书桌上的威士忌已经见底,他索性直接对著瓶口灌下最后一口。
  酒精灼烧著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把火。
  电脑屏幕还亮著,显示著霍老夫人的邀约邮件。
  “明日午宴,共商合作“。
  朱明轩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多讽刺啊,现在他竟要和拋弃白疏影的人联手。
  但有什么关係呢?在利益面前,血缘也不过是筹码。
  他打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本烫金相册。
  扉页上“朱家影集“四个字已经褪色,里面全是他的单人照。
  没有全家福,因为“等妹妹回来再拍“。
  窗外雨势渐歇,月光穿透云层照在墙上的家族徽章上。
  朱明轩站在光影交界处,一半面容沉在阴影里。
  他缓缓举起手机,拍下诊断报告的关键页面。
  “叮“的一声,消息发送成功。
  收件人是全体朱家族老群组。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镜片后的眼睛冷静得可怕。
  这场仗,他准备了二十年。
  既然血缘是他永远跨不过去的坎,那就亲手毁掉这个以血脉论尊卑的规则。
  书桌上的古董座钟敲响十二下,新的一天开始了。
  朱明轩站在窗前,看著主楼最后一盏灯熄灭。
  他轻轻摇晃著空酒杯,冰块碰撞的声音像无声的倒计时。
  “欢迎回家,妹妹。“
  他对著虚空举杯,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让哥哥好好...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