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想片刻,林云逸打开画册,翻至第九页,一只吊睛山君映入眼帘,黄皮黑纹、长尾蜷曲,双目泛绿。
头部隱隱绰绰似与几个青面人首重合,表情或狰狞,或无助,或痛苦,或残忍……
画像下方写有倀鬼二字,再下方则是关於倀鬼的介绍以及应对之法。
所谓倀鬼,便是人被山君吃掉后灵魂便会被其掌控,接著就会变为吃人之帮凶。
其本身並无什么特殊能力,只是依靠著嘴皮子將人引诱至山君左近。
倀鬼外貌与常人无异,只是多在山林周边活动,另外男性倀鬼左手无小指,女性倀鬼右手无小指。
至於应对之法便是佯装醉酒,只因倀鬼不喜醉酒之人,即便遇上也只会视而不见。
“眼下自己不过肉体凡胎,著实不宜与那未知山君对上”,权衡一番利弊,林云逸心中渐生主意,接著轻声自语道:
“其实只需避开臥虎山便安全无虞,不过在此之前先要將田文这只倀鬼糊弄过去”!
有了定计,林云逸顿觉心情舒畅,飢饿感也再度来袭,他当下也顾不得其它,一阵风捲残云,將所有吃食一扫而空。
放下手中碗箸,又从袖中摸出一块青绸丝巾擦拭了嘴巴,这才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大概有个七八分饱”。
“穷文富武果然不是说说而已”,林云逸起身感嘆道:“这才是习练桩功阶段,若是后续炼体淬体只怕消耗更甚,大鱼大肉自不必提,怕是还需珍药辅佐”。
他细细盘算著,额头不知不觉拧成了一个川字,身为从八品京官,可享受双俸,计为六十两,再加上林林总总各种外派补贴,每年大概有八十余两的样子。
当下虞国虽有倾颓之兆,但盛世余暉犹在,一两银子便可购买两石米,就他的俸禄而言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也称得上小富即安了。
一日三餐加些肉食也还好,但若是购买增长气血的药材,他的俸禄银子怕是就有些不够看了。
“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或许哪一天就能够提取一部练气仙法”,想到这里,林云逸的眸子亮了起来,颇有些期待的喃喃自语道:
“今晚就来个温酒会倀鬼,但愿不会令我太过失望”!
一刻钟后,陈广前来收拾碗箸,林云逸朝对方交代了一声,言说明日就会继续赶路,想在今晚摆酒宴请其与田文,顺便再了解一些臥虎山的仙神传说。
听得林使君宴请自己,陈广面有荣光,又听得只是询问仙神之事,其更没有多作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心想若是再询问县中吏治一事,那就要设法推脱了。
如今他虽未担任驛丞之位,但却可以代行其权,更何况只待驛丞告老便可上位,若是因为胡言乱语搅散了此等美事,岂不成了终生憾事。
陈广收拾乾净便告退离去,行走间脚步轻快,似有什么喜事一般。
目送对方离去,林云逸悠悠嘆息一声:“看来长兴县颇不平静,否则又怎会三缄其口”。
许是因为连日降雨,道路泞泥的缘故,一连几日皆未有人入住驛站,故整个东跨院只入住了他一人。
没有什么活计,驛站中的人都各寻清閒去了,林云逸便走至院中便习练起了八卦掌拳法。
习练桩功可以提升体魄,而习练掌拳则可以增强战力,二者相得益彰,缺一不可。
他自然不会单条腿走路。
身隨步走,步隨掌换,掌隨身变,手眼相合……有法诀精义在手,他习练起来进步飞快。
走、转、拧、翻、穿、搬、截、拦……手掌翻飞,身若游龙,不多时便浑然忘我起来。
“砰”,练至酣处,林云逸忽然鬼使神差的一掌劈向墙角,倚靠在一旁的手腕粗棍子应声断成两截,砸落在地。
“这”,见得这一幕,他有些不敢置信,但右手传来的疼痛却又时时提醒著此事为真。
他捡起一截看了看断裂处,乃是实心。
有心想要再试上一试,但林云逸冥冥中生出一股感觉,知晓短时间內怕是难以复製刚才那会心一掌了。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当日头落下仅余晚霞时,陈广与田文就拎著一小坛酒並一个食盒应约而至。
“你们二人无需拘束”,林云逸摆摆手劝慰一句,余光不经意扫向田文,只见对方神情懨懨,目有厌恶。
“百鬼图录其上內容果然为真,倀鬼对於酒水有种天然不喜”,反覆確认几次皆是如此,他心中便有了底,只当田文乃是个正常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广有些微醺,田文也被劝了几杯酒,不过怕是根本没有喝下。
见得席间气氛不错,林云逸轻咳一声,道:“本官身为採风使,负有搜集诗歌、採访佚人之职”。
“不知你二人可愿被採访收录,想来以后怎么也能流芳百世”。
听闻此言,陈广酒意顿消,激动地手无足措道:“卑下自然愿意”!
说完之后又拽了拽田文衣角,示意赶快应下。
人生在世,功名利禄自然重要,但身后名更受重视,尤其这还不是什么地方志,而是通传天下的风闻录。
“小人……也愿意”,田文双眸亮光一闪即逝,隨后有些木訥的回道。
“善,待本官取纸笔来”,林云逸笑呵呵起身,有这份流芳百世的诱惑在,谅此一人一鬼定会知无不言。
他倒也没有虚言誆骗,採风使所记录之事確实会刊印成册,只是內容多少会有些精简罢了,有他在,二人最不济也可以留下名字。
“陈广,你先来,將自己信息儘可能详细的说出来,例如籍贯、喜好、抱负等,总之越详细越好”!
林云逸按捺心中激动,这一次定然要將两人事无巨细的写下来,如此定然能够提取两份丰厚奖励。
在名的利诱下,酒的驱使下,陈广事无巨细的娓娓道来,甚至就连小时候的一些糗事都讲了出来。
儘管手腕酸痛,但林云逸乐在其中。
“陈广,说说你有什么抱负”。
“卑下年幼之时也曾幻想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可如今天下承平,哪里还有用武之地,如今惟愿当一驛丞尔”,说完这句话,其便一头栽在了桌上,儼然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林云逸並未在第一时间查看对方,而是接著挥毫蘸墨,书页之上眨眼间就又多出了几行草字:
“广,少时有大志,练武不輟,然天下承平,边疆无战事,鬱郁不得志,后棲身长平驛,专司迎来送往,终日碌碌……”